秦建国的心沉了下去,但脸上依旧平静:“赵连长,这话从何说起?我们靠山屯都是安分守己的庄稼人、猎户,在这山里讨生活不容易,偶尔和野兽搏斗是有的,械斗?从何谈起?”
“哼!”赵卫国冷哼一声,显然不信,“安分守己?那你们屯子里的青壮,脸上的伤是哪来的?还有,”他目光如电,扫向屯子里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我们一路过来,在野狼沟那边,闻到了不正常的血腥味,还发现了新翻动过的大片泥土!秦建国,你要老实交代!私自械斗,藏匿枪支,这可是重罪!”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民兵们握紧了手中的钢枪,而屯子里的男人们,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身后的猎叉和柴刀。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对峙。
秦建国的大脑飞速运转。承认?那屯子可能面临无法想象的惩罚,尤其是在这个年代。不承认?对方显然掌握了某些线索,硬顶下去,恐怕会激化矛盾。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队长,颤巍巍地走上前,对着赵卫国露出了一个苦涩而卑微的笑容:“赵……赵长官,您消消气。事情,是有点事情,但……但不是械斗啊。”
老队长浑浊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他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开始了他的讲述。在他的描述里,靠山屯是一群被一伙穷凶极恶的“山匪”盯上的可怜百姓,那些山匪如何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何威胁要屠了整个屯子。他们是为了自卫,是为了保护屯子里的老弱妇孺,才被迫拿起武器反抗。野狼沟的厮杀,是绝境求生的无奈之举,是正义的反抗。他刻意淡化了主动出击和处决俘虏的环节,将靠山屯塑造成了一个饱受欺凌、奋起反抗的悲情角色。
赵卫国听着,眉头紧锁,似乎在判断老队长话语的真伪。他身后的民兵们也面面相觑,态度不似刚才那般强硬。
秦建国适时地接口,语气沉重:“赵连长,我们靠山屯,几十口人,只想在这山里活下去。如果公社认为我们自卫有罪,那我秦建国愿意一力承担。只求放过屯子里的其他人。”他挺直了脊梁,目光坦然地迎着赵卫国的审视。
赵卫国盯着秦建国看了许久,又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面带菜色、眼神中带着恐惧却也隐含着一股韧劲的村民。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们缴获的武器呢?”
秦建国心中一动,没有立刻回答。
赵卫国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最近边境不太平,上面要求加强民兵建设,清剿一切不稳定因素。你们这件事,可大可小……”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秦建国身后那些紧张的青年,“就看你们,怎么选择了。”
秦建国瞬间明白了。这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或者说,不完全是。这更像是一次……招安?或者,是看上了他们这支经历过血火、拥有战斗经验的队伍,以及那些缴获的武器。
是福是祸?是将屯子拖入更复杂的漩涡,还是借此获得一层合法的保护色?
秦建国看着赵卫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知道又一个关乎靠山屯生死存亡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他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