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他立刻换上温和的语气，拍了拍陈钰的手，“我开玩笑的。当然，相互尊重和理解也很重要。”
晚餐的后半段，我几乎一言不发，只是机械地吃着盘中的食物，味同嚼蜡。陈钰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体贴地提前结束了这场会面。
“我送你们回去。”王霄笛站起身，语气不容拒绝。
“不用了，”我立刻拒绝，“我自己打车。”
“那怎么行，”陈钰拉住我，“让霄笛送吧，反正顺路。”
在封闭的车厢里，空气几乎凝固。陈钰坐在副驾驶座，我独自坐在后座。电台播放着柔和的爵士乐，那是我曾经最喜欢的曲子。
“林小姐现在在何处高就？”王霄笛通过后视镜看我，语气礼貌而疏离。
我简短回答了自己的职位和公司。
“很了不起，”他评论道，“我记得三年前你还只是首席设计师。”
陈钰惊讶地转头，“原来你们三年前就认识？”
我的心猛地一跳，紧张地看向他。
“通过工作有过几面之缘。”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林小姐一直很有才华。”
车先到了我的公寓。我匆忙下车，几乎是在逃离。但陈钰叫住了我：“然然，周末陪我去试婚纱好吗？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无法拒绝，只好点头。
转身离开的瞬间，我感觉到王霄笛的目光烙在我的背上，如芒在背。
第二天，我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今天下午三点，左岸咖啡馆见。王霄笛。”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内心挣扎。最终，好奇心和对答案的渴望占了上风。
他早已到达，坐在角落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咖啡。我走到他对面坐下，侍者立刻为我端来一杯拿铁——我喜欢的口味。他还记得。
“谢谢你来。”他开口，声音低沉。
“你有什么想说的？”我直截了当，不想绕圈子。
他深吸一口气，“关于三年前的不告而别，我很抱歉。那时家族企业出现重大危机，我父亲突发心脏病，我必须立刻回去接手一切。”
“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我的声音微微颤抖，“一条短信？一封信？三年多，王霄笛，一千多个日夜，你音讯全无。”
他的眼神复杂，“事情比想象中复杂。公司面临被收购的危险，内部权力斗争激烈。我不得不切断与过去的所有联系，全身心投入到挽救家族事业中。那段日子...我不想让你卷入那些丑恶的斗争。”
“所以你就单方面决定离开我？”我冷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以为你死了！或者更糟，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一切对你来说毫无意义！”
“当然不是！”他第一次提高声音，引来周围人的目光。他压低声音，“每一天我都在想你，然然。但我不能联系你，那些盯着我的人会利用你对付我。保护你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你远离我的世界。”
我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那你现在为什么又出现？而且是以我最好朋友的未婚夫的身份？”
他沉默片刻，“与陈家的联姻是挽救公司的唯一途径。钰达集团能提供我们急需的资金和资源。在我回归后，这是我父亲——现在是我——必须履行的责任。”
“责任。”我重复这个词，感觉心如刀绞，“所以你对我的感情，对我们未来的承诺，都可以为了责任抛弃？”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他伸手想握住我的手，我迅速抽回。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苦笑，“你离开后，我拼命工作，提升自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与你并肩而立。而现在，我做到了，你却要娶别人。”
他眼中闪过痛楚，“命运对我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不，是你选择了这条路。”我站起身，“我会退出你们的生活，但请你...请你对陈钰好一点。她是个好女孩，不该成为我们之间的牺牲品。”
他抬头看我，眼神深邃，“如果我说我仍然爱你呢？”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我的心。三年多来，我一直在等待这句话，幻想着重逢的场景。但现在，它来得太迟，也太不合时宜。
我深吸一口气，“那你就更应该尊重我，尊重陈钰，尊重我们各自的选择。”
转身离开时，我感觉自己的心碎成了千万片。但这一次，我不会再被他打乱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我尽量减少与陈钰的见面。当她来找我时，我以工作忙为借口推脱。但她坚持要我陪她试婚纱，我无法拒绝。
婚纱店里，陈钰像孩子一样兴奋，试穿各式各样的婚纱。每当她从试衣间走出来，都期待地看着我和店员，寻求赞美。
“很漂亮。”我总是这么说，但心思早已飘远。
最后，她选定了一款简约而优雅的鱼尾婚纱，衬得她身形修长，气质高贵。
“然然，”她在镜前转身，突然认真地看着我，“你和霄笛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的心猛地一跳，“为什么这么问？”
“自从你们见面后，你们两个都变得很奇怪。”她轻声说，“他经常心不在焉，而你则总是避开我。”
我不知如何回答。告诉她真相会毁掉她的幸福，继续隐瞒则是背叛我们之间的友谊。
“陈钰，”我艰难地开口，“有些事情...”
我的话音未落，婚纱店的门被推开，王霄笛走了进来。他看到我们，略显惊讶。
“钰儿说今天来试婚纱，我想来看看。”他解释着，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陈钰笑着转了个圈，“亲爱的，怎么样？”
“很美。”他回答，但眼睛仍然看着我。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切都没有改变。他仍然在注视我，仍然在乎我。而我也无法在面对他时保持平静。
“我突然想起还有个会议，”我仓促地说，“我得走了。”
不顾陈钰的挽留，我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婚纱店。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晚上，陈钰来到我家，面色严肃。
“今天你必须告诉我真相，”她坚定地说，“你和王霄笛之前就认识，对不对？不只是工作关系那么简单。”
我看着最好的朋友，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于是我把一切和盘托出：机场的初遇，意外的重逢，秘密的恋情，他的不告而别，以及我这些年的等待。
陈钰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当我说完时，她已泪流满面。
“所以，”她声音颤抖，“他离开你后，拼命工作提升自己，就是为了能与他并肩。而现在，他却要娶我？”
我点头，心如刀绞，“我很抱歉没有早点告诉你。但我发誓，我从未想过要破坏你的婚姻。”
陈钰苦笑着摇头，“你知道吗？这场联姻，我一直觉得不安。王霄笛对我很好，但总感觉隔着一层什么。现在我才明白，那层隔阂就是你。”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我该怎么办？取消婚约？但这会影响两家公司的合作，我父亲会非常失望。”
“我不会要求你那么做，”我轻声说，“这是你的生活，你的婚姻。”
“但这是你的爱情！”她激动地说，“你等了三年多，拼命变得优秀，都是为了他。而我...我只是恰好生在了合适的家庭。”
我们沉默地对视着，都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会有人受伤。
婚礼前一周，陈钰约我和王霄笛同时见面。地点还是那家咖啡馆，但这次的气氛更加凝重。
“我思考了很久，”陈钰开门见山，“关于我们三个人的关系。”
王霄笛皱眉，“钰儿，我不明白...”
“你明白，”她打断他，“你一直明白。你知道然然是我的好朋友，却从不告诉我你们的关系。”
王霄笛低下头，无言以对。
陈钰继续道：“我爱你们两个人，但正因如此，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婚姻。霄笛，你的心从来不在我身上。每次你看然然的眼神，都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感情。而我...”她声音哽咽，“我值得被全心全意地爱着，而不是作为替代品。”
“你不是替代品，”王霄笛终于开口，“我尊重你，关心你...”
“但不是爱，”陈钰轻声说，“你爱的是然然。”
我们都沉默了。
陈钰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王霄笛面前，“这是解除婚约的协议。我已经签了字。我父亲那边我会解释，不会影响两家公司的合作。”
王霄笛震惊地看着她，“钰儿，你不需要这么做...”
“我需要，”她坚定地说，“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们的爱情。”她转向我，“然然，我原谅你的隐瞒。但我希望你们明白，真正的爱情不应该有欺骗和逃避。”
她站起身，眼中含泪却面带微笑，“我希望你们幸福。但请给我一些时间...接受这一切。”
陈钰离开后，我和王霄笛相对无言。最终，他开口：“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因为她比我们都勇敢，”我轻声说，“她选择了真诚，而不是妥协。”
他久久地凝视着我，“那么你呢，然然？经过这么多事情，你还能接受我吗？”
我望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洒满街道。三年前，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说“是”。但现在，经历了伤害、成长和反思，我知道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我需要时间，”我最终回答，“时间思考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以及我们是否还能彼此信任。”
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带着理解。
半年后，我站在自己设计的建筑前，接受媒体的采访。这个项目为我赢得了行业大奖，我的事业达到了新的高度。
“林女士，作为近年来最受瞩目的建筑设计师之一，您对年轻女性有什么建议？”记者问道。
我微笑着回答：“相信自己，坚持梦想。爱情很重要，但它不应该是生活的全部。真正的幸福来自于内心的充实和自我的实现。”
采访结束后，我独自走在街道上。这半年来，我拒绝了王霄笛多次见面请求，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和个人成长。我需要时间重新认识自己，弄清楚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经过一家琴行时，熟悉的旋律从里面传来。那首他为我写的曲子。
我推门而入，王霄笛坐在钢琴前，指尖在琴键上舞动。曲终，他抬头看我，眼中有着我从未见过的紧张。
“陈钰去了法国，”他轻声说，“她在那里遇到了真正爱她的人，最近订婚了。”
我微笑，“我知道，她给我发了照片，看起来很幸福。”
他站起身，走向我，“这半年来，我尊重你的选择，没有打扰你。但我每天都在想你，然然。”
“我也是，”我轻声承认，“但我需要这段时间，为了自己而成长。”
“我明白，”他说，“我也在这段时间里改变了很多。我不再是那个只会逃避的王霄笛了。”
我们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温暖。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问，声音轻柔，“这一次，没有秘密，没有逃避。只是两个成年人，真诚地相爱。”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钢琴，轻轻按下一个琴键，清脆的音符在空气中振动。
“我们可以尝试，”我最终说，“从朋友开始。”
他笑了，那是我记忆中机场初遇时的笑容，轻松而真实。
窗外，夕阳西下，整座城市沐浴在金色的光辉中。我们的影子在身后拉长，仿佛两条曾经交错的线，在绕了一个大圈后，又开始缓缓靠近。
这一次，没有行李箱的误会，没有身份的隐瞒，没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在命运的捉弄后，重新审视彼此和未来。
而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知道，我会好好的。因为最终，我找到了最重要的东西——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