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里,返回林场。”曹山林将财物重新仔细包好,贴身藏好,“绥芬河鱼龙混杂,我们带着伤员,身怀巨款,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走陆路关卡太多,盘查严格,带着这些东西和建军,风险太大。”
“那怎么办?”李卫国焦急地问。
曹山林的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色和远处隐约可见的海岸线轮廓。“走海路。租船,沿着海岸线南下,找个偏僻的地方上岸,再辗转回林场。”
这个计划大胆而冒险。冬季的日本海风高浪急,航行风险极大,而且租用船只、寻找可靠船员也非易事。但相比于陆路层层关卡的盘查,海路无疑是目前最隐蔽、也是相对快捷的选择。
事不宜迟。曹山林让倪丽华和李卫国留在木屋照顾赵建军,并看守财物,自己则再次出门,去寻找租船的渠道。这一次,他动用了从格奥尔基那里换来的一部分美元现金。在边境地区,美元这种硬通货,往往比官方渠道更好用。
凭借着一口半生不熟但关键词语准确的俄语,以及厚厚一叠绿钞的开路,曹山林很快就在一个破旧的码头边,找到了一个愿意接活的苏联老船长和他的小儿子。他们的船是一艘看起来有些年头、但保养得还算不错的木质中型渔船,名叫“曙光号”。老船长瓦西里是个头发花白、满脸风霜、眼神浑浊却透着精明的老酒鬼,他对于曹山林提出的、伪装成海洋考察人员、沿海南下至某个指定海湾的古怪要求,并没有过多追问,只是盯着那摞美元,咧开缺了几颗牙的嘴,痛快地答应了。在边境,好奇心太多活不长,美元才是硬道理。
谈好价格和出发时间(明天一早),曹山林立刻返回木屋,将情况告知众人。听说要坐船,李卫国和赵建军脸上都露出一丝畏惧,尤其是赵建军,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否经受得住海上风浪的颠簸还是个未知数。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当晚,曹山林和倪丽华小心翼翼地将赵建军转移到了镇上那家俄罗斯老医生的小诊所。老医生话不多,手法却异常娴熟,在简陋的条件下,顺利取出了赵建军腿里的子弹头,重新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并给他注射了宝贵的抗生素。整个过程,赵建军疼得满头大汗,死死咬着木棍,没有昏过去,也算是一条硬汉。支付了昂贵的诊金和药费后,老医生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仿佛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第二天拂晓,天色未明,风雪稍歇。曹山林四人,带着两只忠诚的猎犬,以及那隐藏着巨额财富的贴身行囊,搀扶着伤势稍稳的赵建军,悄然来到了约定的码头。“曙光号”渔船已经升起了淡淡的炊烟,老船长瓦西里和他那个沉默寡言、身材壮硕如熊的儿子伊万,正在船上做着最后的出发准备。
登船的过程紧张而迅速。踏上有些摇晃的甲板,闻到那浓烈的鱼腥味、柴油味和木材腐朽混合的气息,李卫国和赵建军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渔船的内部舱室狭窄而简陋,充斥着同样的气味,但对于疲惫不堪的几人来说,已是难得的避风港。
随着轮机发出沉闷的轰鸣,粗重的缆绳被解开,“曙光号”缓缓驶离了绥芬河港,破开灰蓝色的、漂浮着碎冰的海面,向着南方驶去。岸上那些低矮的建筑和覆盖着白雪的山峦逐渐模糊、缩小,最终消失在视野之中。
站在冰冷的甲板上,回望着渐渐远去的异国土地,曹山林心中百感交集。这次跨境行动,充满了太多的意外、血腥与利益的纠葛。他们捣毁了贼窝,缴获了巨款,但也付出了血的代价,并且卷入了一个更大的、可能牵连甚广的漩涡之中。怀中那沉甸甸的财物,此刻仿佛不是财富,而是烫手的山芋和良心的拷问。
倪丽华默默走到他身边,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望着远方海天一色的苍茫,轻声问道:“姐夫,我们……能平安回去吗?”
曹山林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依旧凝视着南方那未知的航路。海鸥在船尾盘旋,发出清厉的鸣叫,前方,是浩瀚无垠、喜怒无常的大海,归途漫漫,吉凶未卜。但无论如何,脚步已经迈出,便只能勇往直前。这艘小小的渔船,承载着他们的生死、财富与秘密,驶向了充满未知的归家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