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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风暴将至?惊雷落(1 / 2)

靖安护道院门前那泣血的鸣冤声余音未散,杨慎正与周正、陈风调集人手,准备彻查永平县惨案这第一块试刀石。然而,一股远比这桩血案更猛烈、更足以震动整个朝堂与修行界的巨浪,已从镇异司的核心之地——白云观深处,汹涌拍出!

翌日,大朝。

紫宸殿内,气氛肃穆。百官山呼万岁后,轮值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就在众人以为又是寻常政务奏对之刻,鲜少参与朝会的镇异司司正、白云观主白云道长,徐步出列,躬身行了一礼。他鹤发童颜,气息渊深似海,此刻神情却透着几分罕见的郑重。

“贫道镇异司司正白云,有事启奏陛下。”白云道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高踞御座的皇帝,目光也骤然锐利起来,透过珠帘,落在老道身上。

“真人请讲。”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白云道长深深一揖,朗声道:“陛下励精图治,欲纳仙道之力,强军安民,开万世太平。此乃宏图伟业,臣等感佩于心。然,仙道玄奥,非世俗官衙可比。镇异司创立至今,虽殚精竭虑,处理妖异无数,然其根本,仍脱胎于修行宗门协作,运行之规,亦多依循修行界旧例。此制,已难匹配陛下雄心,亦难适应仙凡混居、朝廷统御之大势所需!”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镇异司司正竟当朝自陈其制不合时宜?这无异于自削权柄!崔相目光微凝,谢老将军眉头紧锁,苏文轩心中更是警铃大作,下意识地看向外甥杨慎的方向。杨慎站在殿中靠后的位置,心中亦是剧震,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

只听白云道长继续道:“臣观陛下新设‘靖安护道院’,立意高远,以‘公义’为帆,以‘法度’为骨,监察仙凡不法,正合朝廷统御之道!此院开衙,标志着朝廷治理仙凡事务,已步入全新阶段!”

他微微一顿,声音更加清晰有力:

“贫道等思之再三,为顺应此大势,使朝廷之力凝聚如一,特向陛下恳请,其一,镇异司司正一职,当由朝廷正式委派官员执掌,司内各级职司,亦应由朝廷选拔、培养、调用之修士或精通相关事务之能吏充任!修士入司,当如朝廷命官,需经考选,自愿接受朝廷征召,登记造册,纳入朝廷俸禄、考绩、升迁体系!如此,方能彻底将镇异司纳入朝廷体制,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其二,陛下天恩浩荡,昔日为便于协调,特设镇异司‘监察寮’,由皇室贵胄执掌。然今有‘靖安护道院’专司监察之职,权责明晰,法度昭彰。臣以为,镇异司监察寮之设,已与靖安院权能重叠,当予取缔!镇异司此后一切行动,皆受靖安护道院依法监察!如此,既可避免机构臃肿,更能彰显朝廷法度之威严,使仙凡共治,纲纪严明!”

“其三,”白云道长语气带上了一丝恳切与释然,“贫道白云,并镇异司现任核心同僚神剑门主李青锋、天机阁主莫衍、相国寺明觉大师、青阳门掌门青阳子等,皆已年迈,深感精力不济。近感修行桎梏松动,大道机缘稍纵即逝。恳请陛下恩准臣等辞去镇异司一切实务职司,退隐山林,闭关潜修,冲击更高境界,以期未来或能再为陛下、为社稷略尽绵薄之力。 陛下若念旧情,或可赐臣等‘护国真人’、‘镇妖法师’等虚衔,使臣等心有所系。朝廷若有疑难异动,需臣等微末之力时,亦可传召,臣等必以‘编外供奉’之身,闻召即至,绝不推诿!”

“其四,镇异司总部位于白云观内,虽清幽,然终非朝廷官衙规制。恳请陛下另择皇城左近之地,兴建镇异司新衙署! 使其规制森严,气象一新,更显朝廷统御仙凡之威仪!旧有之地,可改为供奉陛下长生牌位、存放镇异典籍之清修别院。”

字字句句,如同惊雷,炸响在紫宸殿中!

彻底交出镇异司实权!主动取缔监察寮,接受靖安院监察!核心元老集体退隐!迁址重建!

这哪里是奏疏?这分明是镇异司主动向皇权献上的一份“投名状”!一份几乎毫无保留的、彻底的权力交割!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白云道长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狂喜、疑虑、乃至深深的忌惮。崔相眼中精光爆闪,瞬间明白了此举背后蕴含的巨大政治能量和对世家格局的冲击。苏文轩心头巨震,外甥杨慎的靖安院竟被推到如此风口浪尖!谢老将军则眉头紧锁,对修士力量彻底纳入朝廷体系后的军队影响忧心忡忡。

杨慎更是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取缔监察寮,由靖安院监察镇异司?这看似赋予了靖安院无上权柄,实则是将他和这新生的衙门,直接架在了帝国最凶险的权力熔炉之上!而镇异司核心力量的集体退隐……这绝非表面那么简单!他脑中瞬间闪过碧落仙子,闪过白云观那深不可测的气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无比强烈。

皇帝端坐珠帘之后,久久沉默。

这份奏疏,来得太是时候!也太合心意!

他欲掌控修士力量,镇异司就是最大的障碍和变数。白云道长等人德高望重,修为精深,自成体系,虽表面恭顺,实则难以真正如臂使指。他扶持扶乐郡王周玄策,就是想徐徐图之。没想到,靖安护道院刚立,杨慎刚提出“公义法度”,白云道长等人竟如此“识时务”,主动将整个镇异司的权柄,连同监察权,一并拱手奉上!

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将他心中筹谋许久却又顾虑重重的事情,一步到位地解决了!而且解决得如此“体面”,如此“顾全大局”!

“准奏!”

皇帝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如释重负又志得意满的洪亮,穿透珠帘,响彻大殿:

“真人深明大义,体察国事,实乃国之柱石!所奏四事,朕——一概照准!”

“镇异司改制,彻底纳入朝廷体制,司正及各级职司,由吏部会同内阁,尽快拟定章程,公开考选、委任!取缔监察寮,其监察之责,全权移交靖安护道院!靖安院提刑官杨慎,当恪尽职守,依法监察,勿负朕望!”

“白云、李青锋、莫衍、明觉、青阳子五位真人,劳苦功高,今愿潜心大道,朕心甚慰!特赐封号:白云真人为‘护国佑圣通玄真人’,李青锋为‘荡魔诛邪神剑真人’,莫衍为‘洞明天机妙衍真人’,明觉为‘普渡慈航觉世禅师’!‘青阳子为‘炼虚合道纯阳真人’!’位同一品,享皇家供奉!原镇异司职司,即日交割!尔等可选择名山大川清修,朝廷划拨道场,一应供给,皆由内帑支应!朝廷若遇重大妖异祸乱,需尔等出手时,当以‘护国供奉’之名传召,尔等需即刻应召,为国效力!”

“另择吉地,兴建镇异司新衙署!工部、礼部即刻会同办理,务求规制严整,彰显朝廷威仪!所需银钱,由户部专项拨付!”

“原白云观镇异司总部,改为‘玄元清修别院’,供奉昭烈护界金德元君之牌位,珍藏镇异典籍,由白云真人择徒看守清修,朝廷岁拨香火供奉!”

一连串旨意,如同疾风骤雨,瞬间将白云道长的奏疏变成了板上钉钉的国策!效率之高,恩赏之厚,前所未有!

“吾等,叩谢陛下隆恩!”白云道长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平静无波。

朝堂之上,一片山呼万岁之声。然而这声音之下,是无数颗剧烈跳动、各怀心思的心脏。权力的天秤,在这一刻,发生了剧烈的、根本性的倾斜!

旨意下达,如巨石入水,激起的波澜迅速席卷整个京城乃至天下。

崔府书房内,崔相脸色阴沉如水。镇异司改制,意味着皇室对修士力量的掌控力陡然增强,世家暗中蓄养的修士力量将受到更严格的监管和挤压。靖安院获得监察镇异司之权,杨慎这个“愣头青”的位置变得极其关键且危险。崔琰被紧急召见,一场针对如何在新格局下制衡皇权、利用杨慎或将其拉下马的密谋悄然展开。王氏、谢氏等门阀也风声鹤唳,纷纷调整策略。

镇异司内部一片哗然。中下层修士人心惶惶,对前途充满迷茫。被强征的散修和小门派弟子怨气更甚。各大宗门反应不一,有警惕观望的,有暗自庆幸白云等人抽身的,也有对彻底纳入朝廷体系感到不安的。靖安护道院的名字,在修行界变得如雷贯耳,也充满了忌惮。

城西清贵坊杨宅,贺客盈门的喧嚣被一种凝重的气氛取代。苏文轩第一时间赶来,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慎儿!取缔监察寮,由你靖安院监察镇异司!这是泼天的权柄,更是催命的符咒!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今往后,所有涉及修士的大案要案,所有镇异司内部的龌龊,所有想扳倒镇异司或者借你之刀杀人的势力,都会把目光钉死在你身上!永平县那案子,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狂风暴雨,马上就要来了!你这‘秤’与‘骨’,能撑得住几重浪?”杨慎默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玉符,碧落仙子的箴言在心头萦绕。他知道,舅父所言非虚,他已被推到了帝国权力与仙凡矛盾最激烈的风暴眼中心。

白云观深处,玄元清修别院内,昭烈护界金德元君雕像默然伫立,香火缭绕其间。白云道长、李青锋、莫衍、明觉于此重聚。窗外雨丝如织,室内却弥漫着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奏疏已准,旨意已下。我等‘退’的第一步,成了。”白云道长语气平静。

莫衍阁主指尖星辉倾泻,映照着龟甲上玄妙的纹路:“天机混沌,然‘转’的种子已悄然播下。周玄策那孩子,反应如何?”

“玄策那孩子自小长在深宫,自有番气度,从容受之,怕是皇帝同他谈论过此事。他已引气大圆满,贫道赐予了一些固元丹和筑基液,这几日便亲自为他护法,助其筑基,正式踏入修士行列。如此方有自保之力。路,终归要他自己走。”

明觉主持捻动佛珠:“阿弥陀佛。贫僧已挑选了三位精研《药师经》、擅长安抚心神、修为心性俱佳的弟子,不日便以‘为陛下及皇室祈福诵经’之名,常驻新镇异司衙署附近。军中讲经之事,亦已安排妥当。”

白云道长颔首:“甚好。我等虽退居幕后,然《异变图录》的编纂、关键信息的传递、以及对玄策的暗中引导与保护,万不可松懈。陛下此刻龙心大悦,对我等恩宠有加,然帝王心术,最是难测。我等闭关潜修是实,但也需时刻关注这天下风云变幻。真正的巨浪,或许才刚刚开始涌动。”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的雨幕,仿佛穿透了时空,“杨慎此子……他那‘以民为秤’,能否在这惊涛骇浪中稳住根基,亦关乎未来大局。且看吧。”

靖安护道院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周正将一份誊抄的、墨迹未干的圣旨副本恭敬地放在杨慎案头,上面“取缔监察寮”、“由靖安护道院全权监察镇异司”的字眼,刺目惊心。

陈风站在一旁,脸色复杂。他作为镇异司派来“襄助”的代表,此刻身份变得极其微妙。镇异司即将迎来剧变,他这个副司使的前途也变得扑朔迷离。而眼前这位年轻的杨提刑,瞬间成了能扼住新镇异司咽喉的关键人物。

“大人……”周正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永平县血案,苦主赵老栓的口供、伤情已详细记录在案。根据其所述,并陈副司使提供的初步密查,情况……比预想的更棘手。”

“讲。”杨慎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却锐利如刀。

“云霞观观主玄云子,修为确已达筑基中期,在京城周边散修中颇有名望,与……与威远伯府三公子过从甚密。据闻,威远伯府在永平县有数处产业,其中就包括觊觎已久的几块上等灵田。而那涉案的永平县尉张魁,正是威远伯府旁支庶出,其位亦是威远伯府运作所得。”

“陈副司使动用镇异司暗线,查到三日前,也就是赵老栓一家遇害后不久,云霞观曾秘密向威远伯府在京郊的一处别庄运送过一批‘药材’,押送之人形容鬼祟。同时,永平县衙上报的赵家‘失火’案卷,漏洞百出,明显是仓促伪造。而张魁,昨日已‘告假’离开永平,不知所踪!”

“更麻烦的是,”周正压低了声音,“镇异司内部刚传来消息,原负责监察京城周边修士动向的‘丙字三号’档案库,昨夜……失火了!恰好烧毁了近三个月关于云霞观及威远伯府供奉修士的部分记录!”

线索直指勋贵威远伯府!毁尸灭迹!关键人物失踪!

这已不仅仅是一桩修士勾结官吏的惨案,更牵扯到了盘根错节的勋贵势力!而且,发生在镇异司改制、监察权移交靖安院的敏感当口!其背后的挑衅意味和凶险程度,不言而喻!

陈风补充道:“杨大人,威远伯乃世袭勋贵,虽无实权,但门生故旧遍布,与几家顶级门阀亦有联姻。其府中供奉的修士,绝不止玄云子一人。此案……牵一发而动全身!”

杨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天色阴沉,铅云低垂,仿佛随时要压垮这座新立的衙署。他怀中那枚碧落所赠的玉符,此刻传来的凉意更加清晰,甚至带着一丝警示般的微颤。

风暴将至?

不,风暴已经降临!第一道裹挟着血腥与权势的惊涛骇浪,已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拍打在了靖安护道院这艘刚刚扬帆起航的小舟之上!

取缔监察寮,监察镇异司……皇帝的金口玉言犹在耳边。

“公义为帆,法度为骨”的誓言,字字烙印在心。

永平县赵老栓那绝望泣血的哭喊,犹在回荡。

勋贵的阴影,修士的凶戾,同僚的审视,暗处的冷箭……

杨慎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周正和陈风,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仿佛要将这沉重的空气劈开:

“周大人!”

“下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