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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狐嫁报恩·人心毒(2 / 2)

“冯大官人,我们到内堂等候吧。”周玄策抬手做了个手势,镇异司修士无声散开,县衙差役将冯宅围得水泄不通,人人屏息凝神,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高墙内外的每一处阴影角落。

夜色更深,露水更重,唯有院墙内透出的微弱灯火,在紧绷的氛围中摇曳不定。

却说孟青云紧跟狐妖追出数里,来到一片乱葬岗边缘的破败山神庙前。那白影似乎力竭,踉跄着跌入庙中残破的门槛内。

孟青云和碧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庙门口残破的石阶上,月光勾勒出二人轮廓。

山神庙内蛛网密布,残破的神像在阴影里露出模糊而狰狞的半张脸。墙角蜷缩着一团瑟瑟发抖的白影,正是胡娘子。她此刻已不再是那个从容温婉的冯夫人,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乌黑的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颊边,更显得楚楚可怜。她身上那股纯净的妖气微弱了许多,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固执地燃烧着,带着一丝绝望的暖意。

“狐妖胡氏!”孟青云声音清朗,“冯府之事是否与你有关?还不从实招来!”

胡娘子抬起头,那双曾让长兴县无数人惊艳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惊惶、疲惫,还有一丝深不见底的哀伤。她看着孟青云,又飞快地扫过孟青云和门口的碧落,身体抖得更厉害。

“不…不是我……”她的下意识开口,紧接着又恢复沉稳,“是我,大人都是我做的!”

“你撒谎!你身上妖气纯净,无半点血气欲念沾染,你话语做的伪,妖气却做不得伪。你是替谁开脱掩罪?可是那冯泊远?”

胡娘子听到“冯泊远”三个字,浑身剧烈一颤,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打湿了衣襟。她咬紧苍白的嘴唇,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股固执的坚持:“大人……您、您莫要冤枉好人,夫君他……他与此事无关。”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碧落月下的身影,又迅速垂下,手指紧紧攥住衣角,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孟青云眉头微蹙,向前一步,清朗的声音在寂静的庙宇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无关?胡氏,你分明是未曾沾染半分血孽。若非替人顶罪,何至于此?冯泊远若真清白,又怎会让你这般狼狈?”他目光如电,直刺胡娘子眼底,庙内蛛网随风轻晃,阴影中神像的狰狞半脸似乎也活了过来,无声地窥视着这场对峙。

碧落依旧静立在门边,宛如一尊玉雕。她不言不语,只那双清冷的眸子在胡娘子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捕捉那微弱妖气中的每一丝波动。胡娘子被孟青云逼问得无处可逃,身体缩得更紧,如同受惊的幼兽,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大人……您不懂,这一切都是我的命数……”她的发髻彻底松散,乌黑发丝贴在汗湿的颊边,更衬得那张脸苍白如纸,绝望的哀伤几乎要溢出眼眶,化作实质的寒意。

她声音细弱颤抖,带着哭腔,“妾……妾身……妾身是来报恩的!这条命本就是夫君所救……”她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诉说:“十……十年前,夫君……那时他还是个少年郎,在…在山中打柴,救下了被猎夹所伤、奄奄一息的我……我那时不过是一只刚开了灵智的小狐…他替我包扎,放我归山……此恩……此恩我永世不忘…等我化形找到夫君,他乡试落榜,家中无力负担学业,夫君弃文从商。我化作孤女陪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倒也攒出一份家业。”

胡娘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悲怆:“可夫君他……他不知为何,自去岁起,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生机枯竭,药石罔效!我……我不能看着他死!我用我的本命妖元,为他强行续命!每一次……每一次都如同剜心剔骨……我的道行浅薄,只能……只能饮鸩止渴…府中亏损的货物银钱……是……是我情急之下,想为夫君转运,擅自用微末妖法挪移他处,想借他处地气……却……却弄巧成拙……”

“那些失踪之人呢?”孟青云追问。

“那些失踪的人……那些人是因我道行浅薄,始终无法救治夫君,心灰绝望,就用法术转嫁生人命数气运给夫君,却弄出了人命……就是这样……大人,这就是真相……”她说到最后,已是气若游丝,身体软软地靠在冰冷的墙角,眼神涣散,仿佛随时会熄灭。

孟青云的神识一直笼罩着她。那纯净妖气中传来的情感洪流,毫无保留地冲击着他,是耗尽一切的报恩执念,是刻骨铭心的痴情,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绝望,还有对那“夫君”深入骨髓的担忧和爱恋。纯粹、炽热,如同扑火的飞蛾,燃烧着自己最后的光亮。

就在这一瞬间,孟青云灵魂深处猛地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纯粹的情感触动了。无数破碎而宏大的画面在他脑中轰然炸开——九天云阙,仙乐缥缈,一个模糊却风华绝代的身影在琼花玉树下回眸浅笑;另一个孤高挺拔的身影立于万丈云海之巅,剑气凌霄,眼中却盛着化不开的万古孤寂与深情……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席卷全身。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的灵魂突然对这狐妖纯粹之“情”产生强烈共鸣。

“琼花……云霞……飞星宫……天上……地下……不相见……”孟青云脑中闪过许多没有见过的场景和画面,他喃喃自语。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裹挟着深沉如海的情念,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孟青云灵魂深处轰然爆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是满腔恨意的陶谦?是剑气凛然的白衣仙人?还是满腹心事的凡俗少年孟青云。

“定住心神!”碧落清冷的声音传来,“孟青云,你看到了什么?”听闻孟青云的呢喃,碧落心神微震。

“我不知道,”孟青云运转灵力安定心神,“白衣……剑气……还有座宫殿……那不是我的记忆……我此刻竟不知自己是谁了……”

碧落将孟青云的反应尽收眼底。果然如她所料,广陵仙君的残魂开始复苏了……

“稳住心神,先处理眼前之事。”碧落分出一丝精纯仙力涌入孟青云体内,“你的困惑,回去再议。”

孟青云压下心神,稳住体内鼓荡的灵力。胡娘子已被孟青云的灵力震得簌簌发颤,气息奄奄,所幸孟青云修为尚浅。碧落随手一指,一粒培元丹精准送入狐妖口中,替她稳住伤势。二人携着狐妖,向长兴县疾掠而去。

冯宅会客厅内,周玄策坐在主位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厅堂,烛火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巡狩卫正在冯宅搜查,赵峰立在他身侧,右手握住破风刀,刀身随时准备出鞘。冯泊远坐在下首,心中忐忑。中年管家立在身后,半低着头,眼神晦涩。

只听得两声破空声响起,脚步落地,周玄策便知青云师兄的手了。

“青云师兄!”周玄策起身相迎,孟青云和碧落携着气息奄奄的胡娘子踏入,狐妖的微弱呻吟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师兄此行可还顺利?这狐妖如何说?”周玄策的询问让厅内气氛骤然紧绷,烛火仿佛也为之一滞。

孟青云将狐妖之言告知,话音未落,冯泊远颤巍巍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她,声音嘶哑:“大人明鉴!诸位仙长!我不知夫人是妖……只知她是孤女,见识浅薄,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办法,日日让我喝药,我不想让其担心,便顺着她……若知道这法子是害人性命,纵使立即死去,我也不愿意啊!” 他声泪俱下,情真意切,那份恐惧与悲愤,足以令不知情者动容。而一旁的胡娘子只蜷缩身体,无声流泪……

“大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传来巡狩卫的呼喊。赵峰反应如电,身影一闪已掠至门口。只见一巡狩卫扶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挂满白霜,须发皆被冰凌冻结,面色青紫,气若游丝,正是失踪多日的冯家老管家!他手中死死攥着一本染血的、材质非皮非帛的残破册子!

“在…在冯宅冰窖最底层…暗…暗格里…”掌柜用尽最后力气,挤出几个字,眼睛惊恐地瞪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老…老爷…邪法…取…取心尖血…延寿…杀…杀了好多人…亲…亲戚…老仆…”话未说完,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赵峰一把抄过那本染血的邪典残卷,目光如刀,猛地射向还在“悲愤控诉”的冯泊远!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大厅内瞬间死寂。

冯泊远脸上那精心伪装的悲伤和惊恐,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瓷器,片片剥落,只剩下僵硬的灰白和一丝猝不及防的、被戳穿最深层秘密的扭曲狰狞。

周玄策玄龟镜的青灰雾障无声流转,隔绝了冯宅。厅外巡狩卫呈合围之势站立,谨防妖邪逃脱。

胡娘子蜷缩在墙角,身体起伏颤抖,她那双盛满痴情与担忧的眸子,此刻茫然地转向冯泊远。她看着那张曾经温润如玉、如今却枯槁如鬼的脸,看着他那双深陷眼窝里再也藏不住的、如同深渊般冰冷的贪婪和疯狂。没有质问,没有哭喊,只有一种东西在她眼中迅速碎裂、崩塌,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灰烬。

她知道的不是吗?

她想起白天镇异司大人来过之后,冯泊远声泪俱下跪地求她,求她救他一命。他哭诉着他的无奈,说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可她是妖怪,他是凡人,凡人寿命有限,他害怕不能一直陪着她……京城推行的修炼法门他试过,他没有那个资质,但上天待他不薄,得到一份残卷,他按照残卷修行才成了这个样子,幸而有娘子一直以妖力相助,他才没有遭反噬死去……他说会永远记得她的好……今日镇异司上门,说明他暴露了,他不想死……他跪求胡娘子救命,说他是妖,即便被抓了,也不一定死去。但他被抓了肯定魂飞魄散了……

胡娘子听着他的哭诉,明知是骗人的,明知是让她去送死的。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条命是他救的……罢了……就当还给他……”

可终究还是败露了。她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连呼吸都被抽空。一丝暗红的血线,悄无声息地从她唇角蜿蜒淌下,滴落在藕荷色的衣襟上,迅速晕开一小朵绝望的花。

“呵……呵呵……”冯泊远喉咙里发出一阵断续而诡异的低笑。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充满了嘲讽和歇斯底里,“长生……哈哈……长生!你们懂什么!蝼蚁般的寿元,弹指即过!这泼天富贵,这如花美眷……”他枯槁的手指胡乱地指向胡娘子,又指向虚无,眼神狂热而空洞,“不过是我踏上长生仙途的踏脚石!心尖血……至亲至信的心尖血……就差一点……就差最后几味了!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镇异司走狗!”他猛地转向周玄策和孟青云,眼中爆发出疯狂的怨毒,那枯瘦的身体里竟涌出一股邪异的黑气,整个人如同厉鬼附体,作势欲扑!

“拿下!”赵峰一声暴喝如雷,声振屋瓦。他魁梧的身影如同下山猛虎,带起一道凛冽的刀风,寒铁破锋刀已然出鞘,冰冷的刀锋直指冯泊远!守在门口的巡狩卫闻令而动。

“呃啊——!”冯泊远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枯槁的身体里竟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枯瘦的左手五指成爪,指甲瞬间变得乌黑尖长,裹挟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闪电般抓向距离最近的赵峰咽喉!这一下阴狠刁钻,速度快得只余残影,显然是蓄谋已久的杀招。

“小心!”周玄策反应极快,玄龟镜青光暴涨,一道凝练的青色光壁瞬间横亘在赵峰身前。与此同时,赵峰腰间寒铁破锋刀“锵”地一声龙吟,雪亮刀光如匹练般逆斩而上,带着斩金断铁的锋锐之气!

“噗嗤!”

乌黑的鬼爪狠狠撞在青色光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光壁剧烈震荡,裂纹蔓延。赵峰那凌厉无匹的一刀也同时斩中了冯泊远的手臂,却如同斩中了坚韧无比的老藤,只入肉寸许,便发出金铁交击般的闷响,竟未能将其斩断!一股黏稠如墨汁、散发着腐朽恶臭的污血喷溅而出,滴落在地面,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吼——!”冯泊远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嚎,眼中凶光大盛,对臂上的伤口浑不在意,另一只手猛地一甩,一个邪恶的符印如同毒蛇出洞,无声无息地越过空间,猛地缠向墙角力竭的胡娘子,目标直指她的心口!那是要剜心取血的邪术!

“嗡——!”

一声低沉却撼动人心的剑鸣陡然响起!孟青云拔出了朴拙的乌木仗剑,剑体绽放出刺目的青幽光芒,剑身剧烈震颤,发出渴望饱饮鲜血的嗡鸣!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从孟青云身上爆发出来!

“放肆!”一直静立的碧落仙子终于动了。她玉指微抬,一道清冷如月华淡蓝色光幕凭空出现在胡娘子身前。那几道歹毒的幽绿符箓撞上光幕,如同雪花落入滚水,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便无声无息地消融殆尽,只留下几缕青烟袅袅散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孟青云再难压制心中杀意,提剑而上,这一刻,他好似那白衣剑仙,云海孤峰,剑气凌霄,那如渊的孤寂与深情仿佛化作实质,与他此刻胸中因胡娘子纯粹痴情和冯泊远的算计背叛而掀起的滔天怒焰轰然交汇!

孟青云双目赤红,那乌木仗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一柄剑,而是一道撕裂长空的青色雷霆!他身形疾掠,衣袂翻飞间带起刺耳的裂帛之声,剑尖嗡鸣震颤,骤然爆发出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气!

这些剑气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瞬间交织成一张凌厉无匹的剑网,剑网未至,那森寒锐利的锋芒已先一步刺得空气发出“嗤嗤”的锐响,地面石砖无声无息地被割裂出道道深痕。紧接着,剑势陡然一变,由铺天盖地的笼罩骤然收束为一点!所有青色剑虹仿佛受到无形巨力的牵引,瞬间汇聚于剑尖一点,凝成一道刺目欲盲、粗如儿臂的青色光柱,如同贯日长虹,带着洞穿山岳的恐怖威势,狠狠刺向冯泊远!

剑招未尽,他手腕再震,乌木剑身发出不堪重负般的悲鸣,剑尖处一点极致的寒星骤然亮起,随即化作千百点流星般的细小剑芒,如同被激怒的蜂群,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后发先至,暴雨般攒射而出!剑网困锁,光柱破坚,星芒噬魂!三式剑招一气呵成,狠辣刁钻,尽显其心中滔天怒焰与必杀之志!

“呃啊——!”

冯泊远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左肩处,那青色光柱已然透体而出,留下一个碗口大小、边缘焦黑翻卷的可怖创口,鲜血混杂着被狂暴剑气灼烧的皮肉碎末!而右肋下,森寒剑网留下的并非一道伤痕,而是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狰狞裂口,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浸透了大半边衣袍。

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冯泊远目眦欲裂,眼珠瞬间布满血丝,口中鲜血狂喷,混杂着内脏的碎片。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将手插入胸口,仿佛激发了某种开关,体表那层伪装的枯槁人皮开始剧烈地扭曲、剥落,如同被沸水烫开的蜡油!

皮下暴露出的,绝非血肉之躯,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活物材质。那是某种被秘法炼制过的“人”形——勉强维持着人形的轮廓,却透着非人的僵硬与诡异。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蜡黄色泽,紧贴着下方虬结如老树根须般的筋肉纹理,那些筋肉并非鲜活的粉红,而是深褐近黑,仿佛浸透了陈年的污血与怨气,干瘪坚韧得如同风干的皮革。关节连接处不再是自然的弯曲,而是显露出粗糙的木质纹理和暗沉金属的冰冷光泽,仿佛用朽木与生铁强行榫接拼凑而成,每一次细微的颤抖都带起令人牙酸的“喀啦”摩擦声。

最骇人的是那张脸。伪装的人皮剥落后,露出的是一张五官扭曲、表情凝固的脸孔,双眼空洞无神,瞳孔扩散成浑浊的灰白,只有眼角残留的几缕暗红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才透出几分曾经作为活物的凄厉证明。这张脸,分明是被强行剥夺了生命与灵魂后,以邪术禁锢在傀儡之躯中的祭品残骸!一股混合着尸臭、草药与铁锈的腐朽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是尸傀!他不是冯泊远!抓住他!”周玄策率先反应过来,指向缩在门口准备伺机逃走的中年管家。

见事情败落,真正的冯泊远指挥尸傀发出更猛烈的攻击,向外冲去。巡狩卫一拥而上牵制住尸傀,孟青云剑光瞬至,在尸傀身上留下剑痕。赵峰则刀刀致命,砍向真正的冯泊远。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冯泊远戛然而止的嚎叫,赵峰精准狠厉地砍在了冯泊远扑来的手臂关节处!冯泊远的右臂断了。同时,一名巡狩卫狠狠捣在冯泊远的胃部。冯泊远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蜷缩在地,剧烈地抽搐干呕起来,那邪异的黑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嗤嗤逸散,消失无踪。

失去冯泊远的心念控制,尸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动作骤然僵立,随即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双臂狂乱地挥舞起来,带起腥臭的劲风,不分敌我地砸向四周!一名离得稍近的巡狩卫躲闪不及,被那铁灰色的拳头擦中肩胛,顿时闷哼一声,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捆了!封住他!”赵峰的声音冷酷如铁。绳索迅速缠绕上冯泊远的身体,封印修为的特制符箓被巡狩卫熟练地拍入其几处大穴,灵光流转间,彻底锁死了他残存的邪异力量。冯泊远如同死鱼般瘫软在地,只剩下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瞪着众人。

与此同时,孟青云长剑一荡,凌厉的剑气再次逼退发狂的尸傀,他厉喝道:“符箓!镇尸符!快!”早有准备的巡狩卫立刻掷出数道黄符,符纸精准地贴在尸傀的额头、胸口和四肢关节处,金光乍现!尸傀的动作猛地一滞,那狂暴的嘶吼被强行扼在喉中,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有无形的锁链正将它层层束缚,黑色的尸气从符箓边缘丝丝缕缕地渗出。

周玄策松了一口气,玄龟镜的光芒微微收敛,他转向墙角,准备处置那气息奄奄的狐妖。

然而,就在众人的注意力被冯泊远吸引的这短短一瞬,异变陡生!

蜷缩在墙角的胡娘子,身体里最后那点微弱纯净的妖气,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一亮!随即,那点光芒瞬间熄灭,彻底消散于虚无。

她抬起头,沾着血污的唇边,竟然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万念俱灰后,心死成灰的平静。她的目光空洞地越过众人,落在屋外漆黑的夜空深处,仿佛那里才有她追寻的解脱。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道,软软地瘫倒下去,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一缕极淡的、带着草木清香的白色烟气,如同最后的叹息,从她口鼻间悄然散逸。

“她…自散了妖元…”孟青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沉重。

碧落的目光还没有从孟青云身上收回,他看到孟青云与尸傀之间的战斗,看到孟青云使出从未学过的剑术,那是她很熟悉的剑术。一招一式都刻在她记忆深处,可孟青云从未接触过,更遑论学得此术。碧落的心如被无形之手攥紧,紧张与不安交织,最后化作无声的叹息:“广陵……仙君……你能回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