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嘴磕在粗瓷碗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水是温的,她扶着贾环的头,一点点喂他喝下。
贾环趴在炕上,背上的伤狰狞可怖。
赵姨娘挖出药膏,在掌心捂热了,才轻轻抹上去。
指尖触到那些青紫的伤痕时。
她听见儿子压抑的抽气声,自己的心也跟着抽紧。
这身子,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就这么一个儿子,是她这一生的依靠!
烛泪堆了厚厚一层,映着她憔悴的面容。
赵姨娘想起之前,每当贾政夸赞贾环读书用功时,她总要偷偷地乐上许久。
想着飞黄腾达的好日子。
浮想出自己未来的荣耀。
读书?
赵姨娘嘴角扯出个苦涩的弧度。
昨夜贾政挥棍子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那狠劲,像是要把她们母子生生打死。
装出来的喜欢读书,终究是骗不来功名的。
赵姨娘替贾环掖好被角。
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
宝玉不喜读书,不也活得好好的?
何苦逼着我的环儿呢!
棍棒落在皮肉上的痛楚依然清晰。
不读了,再不读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竟让她莫名轻松起来。
赵姨娘仔细端详儿子熟睡的侧脸。
虽然苍白,却比捧着书装模作样时生动得多。
等过两年,给他娶房媳妇。
赵姨娘她盘算着,再生几个娃娃,我也便有了依靠。
月光悄悄漫进窗棂,照见炕沿那双裂了口的绣花鞋。
鞋面上原本精致的缠枝莲。
如今只剩模糊的轮廓。
像极了她那些被碾碎的指望。
赵姨娘轻轻吹灭烛火,在黑暗里握住儿子冰凉的手。
我的环儿,平安就好!
我们母子好好活着便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