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名家公孙龙之后,毕生所求,乃言语中之至理!大人方才言,此地选‘美人’,而玲珑乃‘才女’。请问大人,才女,可是美人乎?”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暗藏机锋。
主考官席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儒生抚须道:“才貌双全,方为佳人。若有才无貌,终是缺憾。”
“先生此言差矣!”公孙玲珑立刻反驳,“‘才’,是智慧之美;‘貌’,是皮相之美。两者皆为美,然此美非彼美。便如那白马,虽是马,然‘白马’之概念,却非‘马’之概念。今日选妃,若只取皮相之美,而舍智慧之美,岂非买椟还珠,以沙砾弃明珠?”
“你……”那老儒生被她一套“白马非马”的诡辩之术绕了进去,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公孙玲珑环视全场,朗声道:“陛下乃万古不出的神皇,其胸襟如星辰大海,岂会只沉迷于区区皮相?尔等以色选人,以貌取士,看似为陛下尽忠,实则是在以庸俗之见,揣度神皇之圣意!此乃大不敬!”
“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告诉尔等,女子之价值,在于其脑中之智慧,心中之丘壑,而非那一张经不起岁月侵蚀的脸皮!我公孙玲珑,愿以一身才学,为陛下献上‘治国之策’,而非以一副皮囊,献上‘枕席之欢’!”
“若陛下因玲珑之言,而纳天下才女入朝,开万世之新风,玲珑纵使被治以‘妖言惑众’之罪,亦死而无憾!”
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还在窃笑的秀女们,此刻都怔怔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的人觉得她狂妄,有的人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女子的光芒。
郡守和一众考官,更是面面相觑,冷汗涔涔。
他们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若治她的罪,岂不坐实了他们“以貌取人”、“不识真才”的罪名?这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只怕乌纱不保。
可若不治她的罪,任由她在此胡闹,选妃的秩序便荡然无存。更可怕的是,她竟然煽动了数百名秀女离场,这事态已经完全失控。
最终,郡守只能擦了擦额头的汗,命人将那枚【测灵玉】递给公孙玲珑。
公孙玲珑不屑地接过,随手一握。
玉佩之上,仅仅是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青光,甚至比不上场中好几位姿色艳丽的女子。
优品血脉,潜力平平。
看到这个结果,郡守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在报告中写道:“……此女血脉潜力平平,却心高气傲,以诡辩之术,蛊惑人心,臣等不敢擅专,恳请圣裁。”
……
昆仑别院,书房内。
江昊看完了整篇报告,忍不住轻笑出声。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将报告递给一旁的紫女,“一个血脉潜力平平的女子,却妄图以三寸不烂之舌,来挑战朕定下的规则。这份胆魄,这份骄傲,倒是不俗。”
紫女接过报告,美眸中却闪过一丝警惕。
“主上,此女心高气傲,言辞犀利,恐非后宫安分之人。她所求者,非是恩宠,而是与主上您在‘道理’上的平起平坐,这在君臣之间,乃是大忌。”
她顿了顿,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且测灵玉显示其血脉潜力仅为优品,于主上您的修行并无大益。依臣妾之见,此女有些小聪明,或可将其收入皇家学院,任一辩论教习,也算是人尽其才,不必接入宫中,以免日后生乱。”
紫女的建议,无疑是最稳妥、最符合利益的。
然而,江昊却摇了摇头。
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棵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的梅花,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自他登临高位以来,所见之人,无不是对他敬畏、顺从、乃至恐惧。所有人都在试图理解他的想法,迎合他的意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于站在他的对立面,不是用武力,而是用“道理”,来公然挑战他制定的游戏规则。
他从这个名为公孙玲珑的女子身上,看到了一种纯粹的、属于“知识分子”的、近乎天真的骄傲。
他忽然觉得,自己那庞大而和谐的后宫之中,若是多上这么一个“刺头”,一个每天都想着用“道理”来跟自己辩个高下的“杠精”,或许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不。”江昊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皇家学院的教习,太多了,不缺她一个。朕的后宫里,美人也太多了,不缺她一个。”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紫女。
“但朕的后宫里,还缺一个能时时刻刻提醒朕,天下的‘理’,不止朕一个说了算的‘反对者’。”
“朕对她的‘人’,兴趣不大。但朕对她的‘道’,很感兴趣。”
紫女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听江昊淡淡下令:
“传朕旨意,将此女原封不动地,给朕送来咸阳。”
“朕要亲自和她辩上一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