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自己似乎习惯了当‘一把手’,习惯了坐在办公室批文件,习惯了看着银行卡上的数字每天都在变化。
早忘了岩壁渗水的凉气该往哪钻、轨车轨道的接缝该多久检修一次。
事故发生后的第七天,看着安全科送来的协议书在,陆万元整 的黑体字
张国庆突然觉得喉管里卡着块冰,顺着食道凉到心口 ,那串数字让他想起矿上磅秤称煤时的读数,小数点后两位都算得清清楚楚,唯独人命的重量,轻飘飘得写在协议上。
腕间的劳力士突然沉得像块烙铁。他盯着表盘上旋转的日历窗,表带变得突然尖锐起来,他猛地扯下表链,表盘落地时磕到抽屉边缘,玻璃面上裂出蛛网般的纹路。
一直到电话声传来父亲疲惫的声音,张伟豪还以为是老爹最近矿上生意好的,操劳过度了,毕竟到了冬天,到处都要用煤。
爸,注意点身体。 张伟豪这话说出口时,他怎么感觉自己像极了上一世那些给领导送礼的包工头 ,语气里掺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讨好。
电话那头漏出几声咳嗽:知道了,伟豪,你还是要好好学习,到时候里煤矿远一点,越远越好。
父亲的声音突然沉下去,挂断前那声短促的叹息,让张伟豪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哆嗦 —— 这语气太像上一世父亲工作不顺心时,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闷烟的腔调。
转念一想,煤矿生产最怕什么,最怕安全事故,老爹那不会出啥事了吧。
张伟豪赶忙给王燕打去电话,让她抓紧侧面打听一下。
“十七岁。”想起上一世自己十七岁时在偷着跑去网吧包夜,而那个同龄的少年,此刻已经结束了他的一生。
想给父亲打电话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在看见通讯录里
两个字时突然僵硬 ,自己 该说什么呢?说 您别难过,还是说 幸好没耽误生产?
在矿难风波渐渐平息的这段日子里,张伟豪这才真切体会到,“你的苦难不过是别人听过的一个故事” 这句话的含义。
初听时,还会心生感动与心疼,可听过之后,也就仅仅是听过了。
期末考试最后一门考完后,张伟豪才猛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曾为一位素未谋面的十七岁少年彻夜难眠。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学校的早出晚归、家里的生意,还有网吧和台球桌前,张伟豪脑海里偶尔会闪过十七岁少年的影子,但又被新的琐事迅速掩盖。
“小巧,跟你爸妈说一声,今年过年别再送那些肉了。” 考完试后,林小巧拿着试卷说着有几道题不太懂,张伟豪给她简单讲解后,接着说道,“我过几天就要去省城了,假期应该不会再回矿上了。”
“哦,这么快就要走啊?” 林小巧的语气里透着些许失落。
“我现在特别不喜欢放长假了。”
“为啥啊?”哪有学生不喜欢放寒暑假的,张伟豪倒有些不理解这小姑娘了。
“因为长假一放,就要好久才能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