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活着!这念头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狂喜,狠狠撞进心窝。
那冰冷的、充斥着淤泥腐朽气息的窒息感,那幽暗湖底纠缠如毒蛇般的水草,那几乎要将肋骨压碎的沉重水压……都过去了!
是梦魇吗?不,腕骨处残留的、被锁链磨破的丝丝痛楚,如此清晰地提醒着她不久前濒死的真实。
指尖悄悄抚上脉搏,一下,又一下……那沉实的跳动,擂鼓般敲击着她的指尖,是生命之火重新点燃的信号。
身体深处,一种由骨髓透出的、尖锐的疼痛开始苏醒蔓延,仿佛无数细小的冰锥在骨骼缝隙里缓缓凿击,又冷又痛。
头颅更像是被沉入了炽热的熔炉,额角突突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针扎般的锐痛。
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粗暴地搅动她的脑髓,要将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彻底撕裂。
眼前景物开始摇晃,模糊的光晕一圈圈漾开。
拓跋玉不敢深想,却无法遏制那冰冷的画面骤然刺入脑海——水,无边无际的幽绿湖水,带着刺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灌满口鼻,扼住呼吸。
她手脚并用,绝望地向上挣动,肺腑剧痛,意识在刺骨的冰冷中沉坠。
那窒息感此刻却像鬼魅,再次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
是谁?是谁将她从那样一个绝望的深渊里拖拽出来?是白战?他如何得知?又如何能在茫茫水域寻到她的踪迹?
她只记得自己坠湖前最后的印象,是院中那棵虬结的老槐树下……然后便是永夜般的黑暗与窒息。
他是怎样找到她的,怎样泅入那样冰冷刺骨的深渊,又怎样将她带回这温暖的人间?这谜团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她混乱的思绪。
还有……那个“她”!想到此,拓跋玉浑身一僵,连哭泣都瞬间停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那湖水的冰冷更甚。
那个在她坠湖前,骤然出现在夫君身旁,顶着与她一般无二容颜的“东西”!
那眉眼,那身形,甚至唇角微翘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宛若从镜中走出的倒影!
可那眼神……那眼神却是全然陌生的,幽深、空洞,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冰冷笑意。
它是什么?山精?水魅?还是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某个古老邪祟?
它为何要幻化成她的模样?是要窃据她的身份,她的生活,还是……她的夫君?
一股混杂着惊恐与恶寒的战栗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本能地再次往白战温热的怀抱深处缩去,仿佛要汲取他身上的暖意驱散这彻骨的冰冷。
她几乎能想象到,当那个“她”以她的面貌出现,对着白战巧笑倩兮时,是何等诡异恐怖的场景!
那么……白战呢?他是否曾被迷惑?他发现了那妖孽的真身吗?他又是如何处置它的?
是雷霆手段将其诛灭,还是……让它逃脱了?无数疑问疯狂地在疼痛欲裂的颅腔内翻搅碰撞,每一个都带着尖锐的钩刺,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迫切地想摇醒他,想抓住他的衣襟,将心底所有的恐惧、疑问和劫后余生的委屈倾倒出来,让他一一解答。
可看着他沉睡中难掩的疲惫面容,那眉宇间深刻的倦意,那圈住她的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紧绷过后的僵硬感。
她抬起的手终究又无力地垂落,落在锦被之上,只紧紧攥住了身下柔滑的锦缎,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一定累极了。为了寻她、救她,同那不知名的妖物周旋。
这念头像一盆带着愧疚的温水,暂时浇熄了她心中惊惶的火焰,却让另一种更深的酸涩涌了上来。
泪水再次汹涌,无声地滑落,洇湿了枕畔和他微敞的衣襟。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或庆幸,而是夹杂着心疼、后怕和无尽委屈的复杂洪流。
她压抑着抽泣,身体却随着情绪的起伏而细微地颤抖,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不肯落下的叶子。
寂静重新笼罩了室内,只有她极力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如同受伤小兽的低鸣,在暖阁中微弱地回荡,更衬得这子夜时分寂静如死。
烛台上的灯花“哔剥”轻响一声,爆出一星微弱的火花,光影随之摇曳,在她泪水模糊的视野里投下变幻不定的暗影。
就在这光影明灭的瞬间,她涣散的视线无意中扫过男人的肩颈处。
那玄色的中衣领口似乎有些异样,有一小片颜色比周围的墨黑更深沉,也更凝滞,像是……干涸的血迹?
这细微的发现像一枚冰冷的针,骤然刺入她混乱的思绪,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凝滞了一瞬。
她猛地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想凑近细看,可视线所及之处,那衣料便又隐入暗影之中,朦胧不清,只余下那一点深色印记如同烙铁般烫在她的眼底。
是救她时沾染的泥污?是搏斗中溅上的湖水?还是……与那妖物交手时留下的伤?
一股巨大的恐惧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那妖孽……它究竟有多危险?拓跋玉的思绪在惊惧与后怕的泥沼中越陷越深,周身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尚未散尽。
身旁,白战无意识地向外翻了个身,锦被滑落肩头。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轻轻将那厚重的锦被向上提了提,严实覆住他宽阔却略显紧绷的脊背。
做完这细微的动作,她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无声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蜷缩起来,阖上沉重的眼帘,试图在黑暗的庇护下理清脑中纠缠的乱麻。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混沌边缘的刹那,一声压抑短促的抽息自身后炸响。
紧接着是锦被被猛然掀开的摩擦声,床榻剧烈一震。
拓跋玉惊得瞬间睁眼,还未来得及转身,便感到一股凌厉的风压裹挟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战像是被噩梦的利爪攫住,猛地惊坐而起,胸膛剧烈起伏,带着未褪的惊悸与睡梦的余烬。
本能驱使他倏然转头,目光如炬,带着尚未聚焦的锐利与急切,在昏暗的光线中仓皇搜寻。
拓跋玉正欲回头询问,恰恰迎上了他扫视而来的目光。
四目相接,空气骤然冻结。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凝滞不动。
他眼中翻涌的未及平息的惊涛,撞上她眸底残留的泪痕与深不见底的惶惑。
咫尺之间,万籁俱寂,唯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在死寂中沉重地回荡,敲打着这方寸之地凝固的寒冰。
谁也没有开口,那千言万语与未解的谜团,尽数哽在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死寂,如同实质的坚冰,封冻了暖阁内的每一寸空气。
拓跋玉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在惊悸的血管中奔流、撞击太阳穴的轰鸣,以及白战那两道如同淬火刀锋般钉在她脸上的视线。
那目光太具侵略性,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审视与攫取的意味。
犹如她不是他失而复得的妻子,而是一件亟待鉴定的、充满疑窦的稀世珍宝。
又或是一个……落入网中的猎物。这眼神刺得她肌肤生疼,比湖底的寒水更让她颤栗。
她甚至不敢深想,这目光背后是否残留着面对那个“她”——那个完美复刻了她皮囊的妖物时的警惕与杀意。
喉间干涩得如同龟裂的河床,每一次吞咽都牵扯着细微的疼痛。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同样干涸的唇瓣,舌尖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或许是咬破内颊的痕迹。
必须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她鼓起残存的气力,声音却像被砂纸磨过,嘶哑而微弱地溢出齿缝:“夫君…你…醒了…”
仅仅五个字,耗尽了肺腑间残存的气息。
话音甫落,更深的沉默便如潮水般倒灌回来,将那点微弱的声音彻底吞没。
她立刻后悔了,这话语苍白无力,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徒劳的试探。
她还能说什么?问他如何救回她?问他那妖孽何在?问他肩头那片深色印记?
还是问……他此刻这令人心悸的眼神?千头万绪堵在胸口,与头颅深处那绵延不绝的、钝器敲击般的疼痛搅在一起,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僵直地躺在原处,一动不敢动,如同砧板上的鱼。
双手,几乎是出于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悄然覆上了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十指微微蜷曲,形成一个守护的姿态。
那里孕育着她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是她在这惊涛骇浪中唯一能紧紧抓住的、真实的锚点。
时间被无形的粘稠蜜糖所裹挟,流淌得异常艰难,却又在无声无息中飞逝。
每一息都漫长如年,每一瞬又短促得抓不住痕迹。
烛台上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将两人相顾无言的身影扭曲、拉长,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两座沉默对峙的山崖。
“玉…玉儿…” 一声破碎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呼唤,好像从撕裂的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骤然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白战的声音里浸透了无法言喻的震颤,那颤音并非全然是喜悦。
更像是一种极度紧绷后骤然松弛、混杂着巨大惊悸与后怕的余波。
每一个音节都在抖,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你…你终于醒了…”
他重复着,目光死死锁住她,那双之前还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里,此刻翻涌起滔天的巨浪——
狂喜、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深不见底的恐惧余烬,还有……一丝拓跋玉无法立刻解读的、更深沉的震荡。
他动了,身体带着沉睡后的僵硬和惊醒时残留的爆发力,猛地向前倾来。
那只骨节分明、有着薄茧和几道尚未愈合新鲜擦痕的大手。
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直直伸向她,意图将她狠狠地、紧紧地揉进怀里。
好似要借此确认她的存在并非幻梦,她的温度能够驱散他骨髓深处的寒意。
拓跋玉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下意识地微微绷紧了身体,既是出于被那侵略性眼神烙下的惊惧,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渴望慰藉的软弱。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臂膀带起的微风吹动了鬓边散落的发丝。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肩头衣料的刹那——
白战的动作,毫无征兆地,如同被最坚硬的冰棱瞬间冻结,彻底僵在了半空。
他的目光,那刚刚还翻涌着复杂激烈情绪的目光,猝然下移,死死地钉在了她因侧躺而弧度更加凸显的、被双手护住的高隆小腹之上。
时间,在这一刻,真正地停滞了。
拓跋玉清晰地看到,白战脸上的表情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了剧变。
方才翻涌的狂喜与后怕似退潮一般,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纯粹的、几乎凝固的震惊。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仿佛看到了比那幽深湖底更恐怖的景象。下颚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拉出一条冷硬的直线。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胸膛的起伏骤然停顿,整个人化作了一尊被无形重锤狠狠击中的石像。
那伸向她的手,就那样突兀地悬停在距离她身体不过寸许的半空中,五指僵硬地张开,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白。
暖阁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以下。风声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唯有烛芯燃烧时细微的“哔剥”声,在这死寂中被无限放大,像冰凌碎裂的声响。
拓跋玉被他这剧烈的反应骇得浑身冰凉。护住小腹的手不自觉地收得更紧,指节同样因用力而发白。
白战悬停的手、凝固的震惊,以及那无声筑起的高墙寒意尚未消散。
拓跋玉便觉小腹深处一阵猛烈而陌生的沉坠感骤然袭来,伴随着难言的急迫。
这感觉来得如此汹涌霸道,瞬间冲垮了她脑中纷乱的惊疑与痛楚,只剩下最原始、最不容忽视的身体需求。
她试图挪动身子,可那硕大高隆的孕腹仿佛长在了床榻上,成了拖累她的千钧重石。
每一次试图弓腰发力,腰背深处便传来不堪重负的酸胀剧痛,牵连着耻骨处尖锐的撕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咬着下唇,努力了几次,双手徒劳地在身侧锦褥上抓挠,指尖因用力而深深陷入丝绒,却连将上半身撑离床面一寸都做不到。
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让那股小腹深处的压力更添一分,像不断充气、濒临炸裂的皮囊,绷紧到极限。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齿缝挤出,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沿着苍白的鬓角滑落,没入枕畔。
羞恼与无力感似藤蔓般绞紧了心脏。她贵为皇族之女,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被困于方寸床榻,连起身这等微末小事都成了天堑?
一股粗鄙的怨气直冲喉头,几乎要化作市井俚语脱口而出,却被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严苛教养死死摁了回去,只在胸臆间翻搅,憋得她脸颊滚烫。
她只能深深吸气,再吸气,试图用冰冷的空气浇灭那份焦躁和体内翻腾的洪流。
最终,所有的挣扎与羞耻都化作了不得不低头的窘迫。
她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再睁开时,眸底水光潋滟,映着烛火,也映着无处遁形的难堪。
她侧过红得几乎滴血的脸颊,避开了白战那依旧复杂难辨、如深渊般注视着她的目光,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破釜沉舟的颤抖:
“夫君…我想去净室,你能不能…扶我一下…我…起不来……”
话音未落,浓重的羞愤已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觉得若能立刻昏死过去,也好过此刻这般像未着寸缕暴露在丈夫面前的无助与羞耻。
白战仿佛被这细弱的声音从遥远而沉重的思绪中猛地拽回。
他眼底那翻腾的惊涛与深沉的疑窦瞬间被更直观的关切与一丝慌乱取代。
几乎是本能,他立刻倾身向前,一只手臂稳稳的穿过她颈后。
另一只手臂则沉稳地托住她因怀孕而格外沉重的腰臀,那动作熟稔而谨慎,仿佛捧着一尊极易碎裂的稀世琉璃。
“当心。”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的意味,手臂发力,稳稳地将她从床榻的陷溺中托抱起来。
她的身体柔软而沉重,带着孕育生命的独特温暖和此刻绷紧的僵硬。
白战半扶半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她的支撑,让她得以双脚虚虚点地,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艰难地挪向屏风后的净室。
每一步,拓跋玉的身体都微微颤抖,沉重的负担让她步履蹒跚,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酸胀的筋骨,喘息声压抑而急促。
白战的手臂成了她唯一的支点,那强健的臂弯稳稳承托着她摇摇欲坠的重量,掌心透过薄薄的中衣传来滚烫的温度,熨贴着她冰凉而紧绷的后背。
净室内,昏黄的烛光在青砖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皂角与檀香混合的气息。
白战将她安置在净桶旁一张铺着软垫的竹凳上,让她扶住旁边固定的矮柜稳住身体。
看着她依旧苍白虚弱、额头布满细汗的脸庞,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弯下腰,伸手便要去解她腰间中裤上那根细细的、打着精巧绳结的系带。
这动作在他做来,犹如替她卸下战甲般自然,是无数次照料她起居养成的习惯。
“夫…夫君!” 拓跋玉似被火烫到,猛地一个激灵,身体剧烈地向后一缩。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矮柜角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吞噬,瞬间淹没了所有理智。
她慌乱地一把推开白战伸来的手,力道之大,让他毫无防备地踉跄后退了半步。
她面颊红得宛若燃烧的晚霞,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浓重的绯色,声音因极度的窘迫而结结巴巴,破碎不堪:“你…你先出去!我…我自己可以的!快出去!”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哭腔,眼神惊惶如受惊的幼鹿,死死盯着门口,仿佛那是唯一的生路。
白战被她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着她因羞愤而通红的、泫然欲泣的脸,看着她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还有那双死死揪住裤腰、骨节泛白的手,心中瞬间了然,随即涌上更深的怜惜与一丝自责。
他立刻收回手,后退两步,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好,好,我出去。玉儿你别急,慢慢来…真的可以吗?还是……”
后半句“还是为夫帮你”尚未完全出口,仅仅是一个担忧的眼神扫过她沉重的小腹和……
“哗啦——”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迟疑瞬间,一阵清晰而突兀的水流冲击声,毫无征兆地在狭小的净室内响起,打破了所有紧绷的寂静。
时间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断。
拓跋玉只觉得一股灼热失控的洪流,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完全不受意志约束地、决绝地从体内奔涌而出。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温热瞬间浸透了薄薄的中裤布料,沿着大腿的皮肤急速蔓延流淌,带来一片湿漉漉、滑腻腻的、令人绝望的触感。
那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下方冰冷的青砖地上,发出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持续不断的“嘀嗒…嘀嗒…”声,在死寂的净室里被无限放大,恰如丧钟敲在她的心头。
她整个人彻底僵住了。维持着扶着矮柜、微微前倾的姿势,仿佛一尊被瞬间抽走灵魂的玉雕。
脸上那惊心动魄的羞红霎时褪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所有血色。
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知觉都被那一片灼热的湿意和刺耳的滴水声所占据、所冻结。
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挪动,巨大的、灭顶的羞耻感像是冰冷的巨浪,将她从头到脚彻底淹没、冻结,连指尖都冰冷麻木。
她不敢低头看,不敢想自己此刻是如何狼狈不堪的模样,更不敢去看咫尺之遥、尚未离开的白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