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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铁衣未解归心切??,赤子牵鞍问萱堂?(2 / 2)

她先将那对白玉梅花掩鬓轻轻别在拓跋玉两侧鬓角,恰到好处地点缀了面庞。

然后,才将那支点翠珍珠步摇簪,斜斜地插入发髻一侧。

随着拓跋玉头部的微微晃动,那珍珠下的几缕细碎金链流苏便轻轻摇曳,如同晨露在翠叶上将滴未滴,荡开一圈圈柔和的光晕,灵动而不喧嚣。

整个妆扮清新雅致,端庄而不失温婉,完美地契合了她此刻的身份与心境。

妆扮完毕,腹中的饥饿感适时传来。寒玉适时道:“王妃稍坐,奴婢这就去膳房取朝食。”

“嗯,去吧。” 拓跋玉应了一声。寒玉福身,利落地转身穿过内室与外厅相连的珠帘,身影消失在门外。

浮春则留在拓跋玉身边,轻声细语地询问今日想穿的衣裳。考虑到王妃身子不便,浮春建议选一身宽松舒适的夏装。

最终选定了一套樱草色织金缠枝莲纹的软罗交领襦裙,搭配月白色的纱质披帛。

在浮春的帮助下,拓跋玉更衣完毕。樱草色衬得她气色似乎好了些许,宽松的剪裁也很好地容纳了孕肚。

更衣完毕,寒玉刚好提着食盒回来,身后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小侍女。显然,王妃的份例并非一人之力可取完。

朝食在澄心堂的外厅摆开。紫檀束腰圆桌上,精致的青花瓷盘碟逐一铺开。

菜品精致而清淡,符合王爷离开前的交代和王妃孕期的口味:

一碗熬得稠糯喷香的红枣莲子燕窝粥,热气腾腾,滋补养颜。

一碟小巧玲珑的水晶虾饺,皮薄剔透,隐约可见粉嫩的虾仁。

一碟碧绿的翡翠烧麦,面皮染着新鲜菜汁,馅料是鸡茸拌嫩笋尖,清香爽口。

一碟细巧的梅花状芸豆卷,豆沙细腻,入口即化。

并几样清爽的小酱菜:嫩黄瓜条、糖醋萝卜卷、油焖笋尖。

另有一盏温热的牛乳羹,专为孕妇补充营养。

寒玉和浮春侍立两旁,布菜添羹,动作娴熟无声。

拓跋玉胃口尚可,慢慢地喝着粥,偶尔夹一箸小菜或点心。食物的温润多少抚慰了清晨那份短暂的失落,但白战的缺席始终像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在心头。

她吃得不多,却也用了小半碗粥,几个小点。厅内安静,只有轻微的碗碟碰撞和吞咽声。

窗外的日影,已经从窗棂的下端悄然爬升到了中部。

?当拓跋玉放下手中调羹,示意已用完时,殿角的鎏金刻漏清晰地显示着:辰时七刻。?

寒玉和浮春立刻上前,轻悄利落地开始收拾桌面。小侍女们捧着碗碟悄然退下。

就在这收拾的当口,殿门外传来了沉稳而略带冷意的叩门声。

“咚咚”。

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外厅。正在收拾的浮春和寒玉动作同时一顿。

侍立在外厅门边的小婢女,是一个新调上来不久、不过十三四岁、名叫翠儿的小丫头,吓得一个激灵,慌忙放下正在擦拭桌面的布巾,小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笔挺站着的,正是侍卫统领楚言。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外的晨光。

一身玄色劲装裹着精悍的身躯,腰间佩刀未解,面容冷峻如同刀削斧刻,不带一丝多余的表情。

清晨值守的寒意似乎还未从他身上褪尽,眼神锐利得如同淬火的钢针。

翠儿被这气势所慑,心砰砰直跳,慌忙福下身去,声音细弱蚊蚋,带着明显的颤抖:“楚、楚统领安好。请问…请问统领有何吩咐?”

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楚言的眼睛。

楚言的目光并未在小婢女身上停留,甚至不曾偏移一寸,仿佛她只是一道无足轻重的影子。

他薄唇微启,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冰冷、清晰地砸在空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寒玉在吗?让她出来,我有话跟她说。”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得翠儿浑身一哆嗦,僵在原处,连起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

厅内瞬间落针可闻。碗碟轻碰的微响也消失了。寒玉手中正要收起的青花瓷碟顿在半空,指节微微收紧。

她迅速与几步外的浮春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混杂着惊疑和一缕不易察觉的凝重。

浮春下意识地朝内厅方向,看了一眼王妃,面上满是担忧。

拓跋玉端坐在紫檀圈椅上,那冰冷的叩门声和楚言毫无温度的命令,如同寒冰投入刚刚有些暖意的湖面,将那层因王爷缺席而始终笼罩心头的薄纱骤然冻得更厚、更沉。

她搁在膝盖上的手无声地攥紧了樱草色的软罗衣料,指尖冰凉。

楚言是王爷身边最倚重的亲卫统领,若无极其重要或紧急的事务。

绝不会在此时辰、以这般姿态直叩内院女眷所在之处,更不会越过她直接点名要见她的贴身侍女。这本身就传递着一种不寻常的压迫感。

寒玉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碟子轻轻放在一旁还未收走的托盘上,动作依旧保持着惯常的利落,只是脊背挺得比平时更直了几分。

她快步走向门口,步履沉稳无声,但拓跋玉能感觉到她周身绷紧的弦。

经过吓得几乎要哭出来的翠儿身边时,寒玉伸手极轻地拍了一下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低声道:“别怕,去当值吧。” 声音虽轻,却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

翠儿如蒙大赦,慌忙退到一边,缩着肩膀恨不得把自己藏进角落的阴影里。

寒玉走到门缝边,没有完全拉开殿门,只是将门缝开得稍大了些,刚好能看见外面楚言笔挺如标枪的身影和他玄色劲装上凝结的清寒晨露。

她隔着门缝,对楚言福了一礼,姿态恭谨却不卑怯,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响起,打破了门内门外凝结的冰冷空气:“奴婢寒玉在此。楚统领有何吩咐?”

她的目光坦然地迎向楚言那双锐利得仿佛能刺透人心的眼睛。

楚言的视线终于从空茫的庭院前方收回,精准地落在了寒玉脸上。那目光依旧冰冷,带着审视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他薄唇微动,吐出的字句如同抛出的铁块,砸在地上铿锵作响,足以让门内竖起耳朵的云芷心头猛地一坠:“王爷有口信带回,让王妃不必等他用朝食,若王妃觉得烦闷,让她去后花园走走,散散心”。

“知道了,楚统领,王妃已用过朝食了。”寒玉轻声回应。

“那就好。”楚言的声音依旧冰冷,并无半分释然之意。这三个字如同抛出的石子,在凝滞的空气里回响了一下,便再无波澜。

然而,他的视线并未从寒玉脸上移开,那双锐利的眸子更深地嵌进她强自镇定的眼底,仿佛要凿开她刻意维持的恭谨壁垒。

短暂的沉默,比刚才的叩门声更让人窒息。厅内,翠儿几乎屏住了呼吸,浮春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袖。

拓跋玉端坐的身体纹丝未动,攥着樱草色软罗的指节却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指甲嵌进掌心,一丝细微的刺痛蔓延开,让她勉强维持着神智的清明。她感觉到,真正要来的话,还悬在楚言的唇边。

时间在凝滞的空气里被拉扯得格外漫长。拓跋玉指间的玉扳指停止了转动。

寒玉垂下的眼睫亦纹丝未动,主仆二人如同沉入深海,屏息等待着那悬而未决的裁决落下。

每一缕尘埃飘落的轨迹都清晰可辨,每一下心跳都擂鼓般敲击着紧绷的神经。

殿内死寂,唯有烛火不安地跳跃,在墙壁上投射出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然而,那份令人窒息的期待最终落了空。

楚言锐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寒玉强撑镇定的面庞上又逡巡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深得几乎要凿穿那层恭谨的冰壳,窥探其下翻涌的暗流。

那本该接续“那就好”之后的话语,终究是凝结在了他紧抿的薄唇边,化作一片更加沉重的、无言的威压,他没有再看任何人。

随后,他动了。动作轻描淡写得近乎敷衍,骨节分明的手掌随意地搭上厚重的殿门,腕部微一用力,发出“吱呀”一声沉闷却清晰的关门声。

那扇门扉缓缓合拢,如同闸门落下,将他与殿内那紧绷欲裂的世界隔绝开来。

殿内光线陡然一暗。他挺拔的身影没有丝毫迟疑,步伐沉稳如常,靴底踏过光滑的石阶廊道,发出规律而疏离的轻响。

不过瞬息之间,他已无声无息地伫立回原本的廊柱阴影之下,恢复成一个沉默的剪影。

仿佛方才那场无声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过,只余下殿内的死寂在无声蔓延。值守,是他此刻唯一的姿态,冰冷而不可逾越。

寒玉转身,步履依旧平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步都像踏在紧绷的弦上,方才被楚言目光凿刻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无形的灼痕。

她恭敬地行至拓跋玉座前,微微一福,垂首敛目,将那几乎要穿透她伪装的锐利视线隔绝在眼帘之外。

“娘娘,”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凝滞的空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王爷让楚侍卫带话,让您自个儿用朝食,不用等他。”

拓跋玉端坐主位,指间捻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仿佛在把玩着一件寻常玩物。

她的眼帘半垂着,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眸底深处的所有波澜。

听闻寒玉的回禀,捻动玉扳指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嗯”一个单音,从拓跋玉唇间逸出,尾音拖曳得极轻,仿佛羽毛拂过尘埃,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压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空气似乎又沉了一分,连浮春绞紧衣袖的手指都僵住了。

寒玉的头垂得更低了些,她能感觉到云芷攥着软罗的手又紧了几分,那细微的、指甲掐入皮肉的刺痛感仿佛也传递到了她的神经末梢。

汇报完毕,殿内陷入一片死寂。拓跋玉终于缓缓抬起了眼。

那双平日里或含笑、或深沉、或锐利的眸子,此刻却平静得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水面无波,映不出半点光影。

她的目光掠过寒玉低垂的头顶,似乎并未停留在她身上,而是投向了她身后紧闭的殿门——那扇楚言刚刚关上的、隔绝了内外世界的门。

玉扳指在指间无声地转动了一圈。她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却又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烛影摇曳造成的错觉。

初夏的晨光融融洒落,却丝毫未能驱散身侧那令人心头发紧的寒意。

拓跋玉的侧脸在光晕中线条冷硬,唇线抿得极紧,周身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那是一种无声却重若千钧的“闷闷不乐”。

回望那扇刚刚合拢的沉重殿门,再想到楚侍卫那冰锥似的目光和王爷那句话,寒玉只觉得心口窒闷得几乎喘不过气,这份凝滞,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擂鼓般的心跳,将腰弯得更低些,声音轻得如同怕惊碎了琉璃:“娘娘…今日晨光甚好,园子里新移的几株牡丹开了,不如…去后花园略走走,透透气?”

她屏息凝神,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响,等待着主母的回应。这提议微小,却是在这令人窒息的低压里,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丝疏解。

寒玉轻颤的嗓音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凝滞的空气,却只换来她喉间一声极低的轻喃。“牡丹?”

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得似三九寒潭,唇线纹丝未动,“也罢…那本宫就去看看,这终日仰人鼻息的囚花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殿门在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凝滞空气,也暂时隔断了拓跋玉那寒潭般莫测的目光。

浮春与寒玉一左一右,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拓跋玉步下丹墀。

初夏的晨光带着融融暖意洒在青石板路上,却仿佛无法穿透拓跋玉周身那层无形的冰霜。

她步履平稳依旧,仪态万方,唯有透过臂弯传来的、极其细微的紧绷感,让浮春和寒玉心中的一根弦使终绷着。

寒玉低垂着眼睫,视线牢牢锁住脚下丈许之地。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次都撞击着方才被楚言目光“凿刻”过的地方,那无形的灼痕非但未消,反而在王妃那句轻飘飘又重若千钧的“嗯”之后,烙得更深了。

楚侍卫的话,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深潭,涟漪无声,却搅动了潭底沉积的泥沙。

王爷为何特意让楚言来传这样的话?是单纯的政务繁忙,还是……一种刻意的疏离?

娘娘捻动玉扳指时那微不可察的停顿,唇角那抹转瞬即逝、似嘲似讽的弧度,如同锐利的针,刺破了表面的平静。娘娘心里,究竟翻涌着什么?

浮春同样心乱如麻,搀扶着王妃手臂的指尖冰凉。她眼角余光瞥见寒玉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唇,更觉惶恐。

拓跋玉方才掐着手心的力道,仿佛隔着空气也传递了过来,让她指尖发颤。

这条通往王府后花园的回廊,今日显得格外漫长,廊下的鸟鸣声听在耳中都带着几分凄清。

她们沉默地走着,只闻衣衫摩擦的窸窣声和轻不可闻的脚步声。

拓跋玉的目光空茫地落在前方的花木扶疏处,那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在她眸心沉寂,映不出半点天光云影,也无人能窥见其中丝毫波澜。

她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名为“消食”的例行功课,灵魂却已抽离,兀自在某个幽暗的角落审视着一切。

同一片晨光,穿透高耸的紫宸殿雕花长窗,在鎏金铺地的殿堂内投下庄严而冷硬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的沉郁与权力的无形重压。

白战身着深紫色翻领窄袖补服,玉带銙身,立于文臣武将班列的最前端,身姿挺拔如松,不动如山。

他眉宇间凝着惯有的沉稳与威仪,下颌线条紧绷,目光如电,扫视着殿中陈情的官员。此时的他,是手握重兵、辅佐朝纲的镇北王,是帝国柱石。

今日的朝议,焦点在于西北边陲送来的一份紧急军报。羌戎一部落首领桀骜,屡犯边关哨所,劫掠商队,虽未至大举入侵,但其行径嚣张,已成疥癣之疾。

兵部主张增兵威慑,以雷霆手段剿抚并用;户部则忧心粮秣转运艰难,国库吃紧,力主遣使斥责,怀柔安抚。

双方争执不下,御座上的年轻皇帝揉着眉心,目光最终落在了沉默良久的白战身上。

“皇叔,西北之事,依你之见如何?”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依赖。

白战出列,步伐沉稳,声音洪亮而不失恭谨,回荡在寂静的大殿:“陛下,羌戎小部,癣疥之疾,然其性如豺狼,畏威而不怀德。昔日怀柔,反增其骄纵之心。增兵威慑,确有必要,然非为即刻开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兵部与户部尚书,“可精选三千铁骑,由得力骁将统领,迅疾突入其势力范围,焚其草场,断其水源,擒其作乱头人,示我天朝兵锋之利。同时,边关各隘口严阵以待。彼见我兵精且速,心怀震慑,必生内乱。届时再遣一能言善辩之使,执其头人,谕以朝廷宽仁,许其归顺,分而治之。此一举,既可慑服此部,亦可警示其余诸胡。所费钱粮,远比大军长期驻扎或贸然深入其腹地征讨为省。”

朝堂之上,众人屏息。白战的策略刚柔并济,清晰果断,既考虑了军事效能,又兼顾了财政负担。

皇帝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皇叔深谋远虑,老成持国。就依皇叔所奏。兵部、户部,速拟细则,不得延误!”皇帝的目光在白战身上停留片刻,隐含赞许与倚重。

朝议散去,白战步出紫宸殿,初夏的阳光已有些灼人。他微微眯起眼,刚毅的面容上看不出多少波澜,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西北局势虽在掌控,但这般调兵遣将,协调各方,耗费心力。更重要的是,方才议政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几位言官私下交换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与揣测。

他位极人臣,手握重兵,一举一动皆在风口浪尖。这份权势带来的不仅是尊荣,更有无时无刻的审视与无形的枷锁。这份沉重,远胜于西北的边患。

他下意识地捻了捻腰间悬挂的一枚羊脂白玉佩,触手温润,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王府深处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以及……那个被他送往军营的少年。

京城以北三十里,龙武军大营。

辕门高耸,旌旗猎猎。空气中混合着泥土、汗水和金属的气息,远处传来整齐的呼喝声、兵器撞击的铿锵声和骏马的嘶鸣,构成了一幅充满阳刚与力量的画卷。

白战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数名亲卫,骑着通体如墨、四蹄雪白的骏马“踏雪”,悄然而至。

他未着朝服,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外罩软甲,更显英武干练。营门守卫见是王爷,慌忙行礼开门。

进入营区,白战并未直奔中军大帐,而是勒住缰绳,缓缓策马巡视。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正在操练的军阵。

烈日下,士兵们挥汗如雨,枪刺如林,刀光似雪,呐喊之声震天动地。他微微颔首,龙武军的精气神尚在。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校场一隅。一个稍显单薄却异常矫健的身影正在练习骑射。那少年身穿半旧的皮甲,挽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嗖!嗖!嗖!”三箭连珠,箭箭命中百步外箭垛红心,引得周围几名年长军士大声喝彩。

白战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弯了一下。他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亲卫,缓步走了过去。

那少年正跳下马背,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阳光照耀着他汗湿的鬓角,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正是他的独子,白念玉。

“父亲?!”白念玉一转头,猛地看到熟悉的身影,惊喜瞬间点亮了整个脸庞。

他几乎是飞奔过来,但在距离白战几步远的地方,又猛地刹住脚步,记起军规,挺直腰杆,恭敬地抱拳行礼:“末将白念玉,参见王爷!”声音洪亮,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周围的军士们早已肃立行礼。白战抬手虚扶:“免礼。”

他走上前,仔细打量着儿子。比起两个月前离府时,明显黑了些,也结实了许多。

原本白皙的脸庞染上了风霜和阳光的颜色,稚气稍褪,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挺和坚毅。

尤其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

白战心中涌起一股欣慰,但面上依旧保持着父亲的威严:“弓马娴熟了些。营中可还习惯?吃得消吗?”

“习惯!吃得消!”白念玉兴奋地回答,像打开了话匣子,“周教头教得可好了!我现在能拉开三石弓了!骑术也长进了,前日还跟王校尉他们赛马赢了呢……就是……”

他声音低了点,挠了挠头,“营里的硬馍刚开始真硌牙,不过现在也啃得动了!”言语间,少年人的得意与小小的抱怨交织,鲜活生动。

白战听着,目光扫过儿子因训练而磨出薄茧的手掌,和皮甲下隐约可见的、因长期骑马磨得微红的肩膀,心中既有心疼,更有欣慰。雏鹰需要风雨才能翱翔。

他拍了拍儿子厚实了些的肩膀,力道沉稳:“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筋骨打熬好了,日后才能担得起重任。”

父子二人边走边谈,离开了校场中心,寻了一处树荫下的石凳坐下。

白念玉迫不及待地分享着军营里的大小趣事:同袍的糗事、夜哨时看到的奇特天象、偷偷溜去后山溪涧摸鱼的“壮举”……说到兴奋处,手舞足蹈。

白战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句细节,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看着儿子眉飞色舞的样子,他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然而,少年飞扬的神采在说到某一处时,忽然黯淡了几分。他停下滔滔不绝的讲述,偷偷抬眼看了看父亲。

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探询,声音也低了下去:“父亲……您怎么有空来军营了?是……是府里有什么事吗?母亲……她安好?”最后两个字问得格外轻柔,带着浓浓的孺慕和思念。

白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着儿子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牵挂,那份对母亲的深切依恋,想起了王府深处那个同样承受着孤独与压力的身影。

儿子的思念是如此直接而纯粹,像一道光,瞬间穿透了他被朝堂政务和王府微妙气氛笼罩的心绪。

拓跋玉捻动玉扳指时那深潭般的眼眸,似乎又在眼前浮现。王府的压抑与此刻军营中儿子眼中的思念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这是他出征前拓跋玉亲手为他系上的。

看着儿子眼中那份忐忑又炽热的期待,白战心中那根名为“规矩”和“磨砺”的弦,难得地松动了。

他迎上白念玉清澈的目光,语气沉稳而清晰:“你母亲很好。府中无事,我来看看你的长进。”

看到少年明显松了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晶亮,白战停顿了一下,做出了决定:“念玉,你若是实在惦念你母亲……”

白念玉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父亲。

“……今日晚些时候,便可随为父一同回府小住几日。”白战说出了决定。

“真……真的吗?!”巨大的惊喜如同烟花般在白念玉脑中炸开。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眉眼瞬间弯成了新月,脸上是无法置信的狂喜,“父亲!您说真的?今日就能回去?能见到母亲了?!”

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父亲的胳膊,像一个得到了最珍贵礼物的孩子,哪里还有半分刚才演练场上沉稳小将的模样。

自从春日从边关回到繁华的长安,他只在府中待了不到十日,便被父亲送到了这军营历练。

如今已是立夏时节,整整两个多月,七十多个日日夜夜,他对母亲的思念早已如春草般在心中疯长。

此刻突然听闻能归家,能见到朝思暮想的母亲,巨大的幸福冲击得他头晕目眩,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