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跪在冰冷刺骨的金砖上,头颅深埋,散乱的黑发混着血污黏在额角,宽阔的脊背随着沉重的喘息剧烈起伏,每一次都痛彻心扉。
滴落的血珠在碎裂的玉片和光洁的金砖上晕开,像无声绽放又迅速凋零的彼岸花。寒气自地底钻入骨髓,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冻住。
世界,只剩下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绝望的猩红。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艰难地动了一下。
拓跋玉覆在小腹上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那细微的蜷缩姿态,是她作为母亲对抗灭顶洪流的唯一堤坝。
她抬起眼帘,冰封的眸子里,那片深沉的虚无悲凉被眼前男人彻底垮塌的姿态刺破。
碎裂开来,翻涌起更复杂、更尖锐的痛楚,甚至压过了腹中那丝丝啮咬般的寒意和喉间的腥甜。
看着他如山倾颓,跪伏于地,仿佛一头被抽去筋骨的困兽,比自己裙摆上鲜血染就的寒梅更刺眼。
那狂暴砸向案几的一拳,碎裂的不止是名贵的紫檀和玉盏,更是他赖以支撑的整个世界。
她懂。懂他“护不住”的嘶吼里,是怎样的万箭穿心。
殿外的甲胄声冰冷而遥远。屏风后的亲卫,等待着永远不会有的指令。
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
一股奇异的力量,支撑着拓跋玉虚软的身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血腥和尘灰的味道,刺得肺腑生疼。
她扶着身边同样冰冷的花几边缘,极其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站了起来。
裙裾上未干的血迹在昏黄宫灯下显得愈发暗沉,如同命运的烙印。
她步履虚浮,却一步步,朝着那团被绝望浸透的身影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身体的剧痛和眩晕感阵阵袭来,她却死死咬着下唇,将那几乎要溢出喉咙的呜咽咽了回去。
终于,她停在了白战面前。目光落在他满是血污、微微颤抖的手背上,那里有砸击案几留下的裂口,皮肉翻卷。
再往上,是他低垂的、被阴影完全笼罩的脸,散落的发丝间,只看得见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角和下颌绷紧的线条。
她没有试图去扶他,或是强行抬起他的脸,那会摧毁他最后仅存的、属于铁血王爷的尊严。
她只是缓缓地,蹲下身来,让自己的视线与他低垂的头颅平行。
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然后,她伸出了手。那只纤细、苍白、同样沾染了命运冷酷的手,没有去触碰他,却是轻轻地、落在了他身侧那块被砸裂的紫檀案几断茬上,那是他绝望暴怒的印记。
指尖抚过那粗糙狰狞的木刺,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强抑的颤抖,却奇异地在死寂中清晰地响起,如同冰层下细微却执拗的水流:“王爷……碎了的,只是木头。”
她的目光艰难地抬起,试图捕捉他隐藏在阴影里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她的心力,“我们的‘骨血’……还在。盘蛇的毒牙再利,宫牌的算计再深……只要骨血尚温,此夜……便未央。”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像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颗石子,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她的手指轻轻按在粗糙的木刺上,细微的痛感传来,却让她更加清醒。
她在告诉他,也告诉自己:这场漫长的、浸透血色的黑暗,还远没到尽头。只要活着,只要腹中的生命还在搏动,就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白战微微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像是要将那些话语的余温一点点攥紧。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嗓音却仍带着未褪尽的颤抖:“原来......被人心疼是这样的感觉。”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整个自己藏进黑暗里。
良久,他终于抬起头,眼眶红得发亮,却倔强地不让一滴泪落下。
他深吸一口气,沙哑的声音里混着几分自嘲:“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你的安慰......”
话未说完,喉头又剧烈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咽回去。
最终,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脆弱,更多的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温柔的慌乱。
那目光,沉甸甸的,饱胀着太多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又像迷途的旅人凝视着唯一的光源。
空气仿佛凝滞了,只有彼此急促未平的心跳和呼吸声在寂静的外厅里清晰可闻。
白战喉结又重重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将方才那句未尽的、充满自我厌弃的“怎么配”彻底咽回腹中,碾碎。
忽然,像是积蓄已久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倾泻的闸口,他猛地动了。
高大的身躯带着几分踉跄从冰凉的地砖上霍然站起,膝盖因久跪而发出轻微的“咔”声。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微微弯腰,极其迅猛地,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虔诚的小心,伸出双臂,紧紧攥住了仍跪坐在地上的拓跋玉的双臂。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此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颤抖和滚烫的温度,那力道极大,几乎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仿佛她轻若鸿毛,又或是他生怕慢了一刻,这虚幻的温暖便会消散。
“王爷……” 拓跋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低呼一声,尚未完全站稳,足下虚软。
白战没有回应她的低呼,甚至没有给她完全站稳的机会。
他深邃的眼眸牢牢锁着她,那里面翻涌的脆弱与渴求几乎将她吞噬。
他半搂半抱地将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拓跋玉带到几步开外那张宽大的、铺着厚厚锦垫的紫檀木圈椅旁。
这紫檀木圈椅,是他日常处理文书、会客时惯坐的主位,象征着无上的威严与距离。
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任由自己带着一身尘埃和未干的泪痕,重重地坐了下去。
椅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紧接着,他双臂猛地收紧,用一种近乎蛮横却又透着无尽惶然的力道,几乎是“拖”着拓跋玉,让她跌坐在了自己坚实的大腿上。
这个姿势突如其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侵占性。
拓跋玉毫无防备地跌入他怀中,瞬间被他滚烫的体温和浓烈的男性气息包围,下意识地低呼出声,双手本能地抵住他宽阔坚实的胸膛,试图拉开一丝距离。
然而,白战的双臂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瞬间收紧,将她牢牢地、密不透风地嵌在自己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柔软馨香的发顶,沉重的呼吸喷拂着她的鬓角,滚烫的气息灼烧着她的肌肤。
他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块肌肉都在细微地颤抖,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
“别动…” 他沙哑的嗓音贴着拓跋玉的耳廓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哀求的语调,破碎得不成样子,“别推开我……求你。”
那“求”字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了拓跋玉的心房,她抵在他胸膛上的手,瞬间失了力道。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深处传来的、擂鼓般沉重而紊乱的心跳。
感受到他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过度而紧绷的僵硬。
感受到他整个人散发出的那种巨大而混乱的痛苦,以及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绝望依恋。
刚才他强忍着不落泪、自嘲“不配”的样子,那眼底碎裂的光,此刻都化作了这窒息的拥抱。
他是在用脆弱与无助来确认她的存在,确认那份他觉得自己“不配”的安慰与心疼,是真实存在的。
拓跋玉心头酸涩难言,抵在他胸前的手缓缓松开,转而轻轻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隔着几层华贵却沾了些许尘土的衣料,她能触碰到他紧绷的背脊线条,感受到那细微的震颤正透过掌心传来。
这份小心翼翼的回应,像是投入滚油中的一滴水,瞬间在白战压抑到极致的情绪中点燃了更灿烂的火焰。
他猛地低下头!
那双曾因强忍泪水而红得发亮、此刻依旧湿润深邃的眼眸,牢牢锁住了拓跋玉近在咫尺的唇瓣。
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白,混杂着挥之不去的脆弱与迷茫,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点燃。
“……” 他想说什么,喉头哽住,最终只化作一声破碎而粗重的喘息。他不再等待,也不必再说什么。
他猛地贴了上去!那不是一个温柔缠绵的吻。
初始的动作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蛮横,如同跋涉于无边荒漠。
如濒临渴死的旅人终于寻到了甘泉,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汲取力道。
他的唇瓣冰冷而干燥,带着泪水的咸涩,重重地碾过,牙齿甚至不小心磕碰了一下,带来轻微的刺痛。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指尖拂她浓密的发髻,发簪硌得头皮生疼,另一只手则箍着她的纤腰,让她没有丝毫退缩的余地。
拓跋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般的侵略性,几乎窒息,唇瓣被挤压得生疼,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
她能清晰地尝到他泪水苦涩的味道,感受到他全身肌肉因极度压抑而紧绷。
这不是情欲,更像是一种溺水者本能的挣扎、一种灵魂深处巨大痛苦的外放,想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尚且“活着”、尚且“被爱”的绝望证明。
然而,就在拓跋玉快要不能呼吸时,她环着他腰身的手臂,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紧地收拢。
她没有回应这份近乎凶猛的感情,而是用一种近乎母性的抚慰,轻柔地、一下下地拍抚着他紧绷到极致的背脊,掌心传递着无声的包容和理解。
这细微却坚定无比的安抚,像一缕温润的泉水,悄无声息地渗入白战狂暴的心湖。
奇迹般地,那蛮横的、几近啃噬的力道,竟缓缓地松弛了下来。
他紧箍着她后脑和腰背的手臂,力量悄然卸去了一丝,不再是毁灭性的勒紧,而是转为一种带着疲惫和深深依赖的拥抱。
唇上的力道也变了,由狂风骤雨般的碾压,渐渐化为一种更深沉、更缓慢的缠绵。
冰冷干燥的唇瓣,逐渐染上温度。
他不再只是绝望地汲取,而是开始带着一种迟来的、笨拙的温柔,细细描摹她的唇形,辗转厮磨,贪婪地品味着那份独属于她的、能安抚他灵魂躁动的甘甜。
他沉重的喘息逐渐变得悠长,混杂着尚未完全平复的余韵,熨帖在拓跋玉的脸侧。
他不再需要那蛮横的禁锢来确认她的存在,而是更深地沉溺于这相偎相依、气息交织的宁静港湾之中。
澄心堂外厅内,一时间只剩下彼此沉重而逐渐平缓的呼吸声,以及烛火偶尔跳跃爆出的“噼啪”轻响。
窗外的月色似乎也柔了几分,悄然流淌进来,在地面投下两道紧紧相拥、难分彼此的影子。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在这无声的相依里缓慢流淌,一分,又一分……直到白战的心跳终于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刻,又像一个时辰。白战恋恋不舍地用他的额头抵着拓跋玉的额头,鼻尖依旧亲昵地蹭着她鼻尖,灼热的呼吸交错在空气中。
他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掩盖了眼底翻涌的神色,只余下眼尾那抹未干的泪痕,在烛光下闪着脆弱的水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这样额头相抵,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里满是她发间清雅的馨香的味道,仿佛这是支撑他残存力量的唯一源泉。
然后,他动了。
双臂再次用力,却不是拥抱,而是将她像一件稀世珍宝般,稳稳地、紧紧地横抱了起来。
拓跋玉低呼一声,身体骤然悬空,本能地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脸颊埋进他厚实温暖的颈窝。
他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痒痒的,带着一种奇异的、熨帖心灵的安定感。
白战抱着她,大步走向内室的方向。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安全感。
几步之外,便是分隔外厅内室的珠帘。那是一挂由上等南珠和打磨光滑的玉石片串成的帘幕,颗颗圆润饱满,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是身份的象征,也是空间的屏障。
他抱着她,没有丝毫停顿或犹豫,侧身,用肩膀果断地撞开了那挂珠帘!
“哗啦啦——叮铃叮咚——”
清脆而密集的玉石碰撞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内室的静谧。
无数颗珠玉在碰撞中相互敲击、跳跃、旋转,折射着跳跃的烛火,在墙壁和地面上投下细碎摇曳的光斑,宛如一场短暂而绚丽的星光雨。
这清脆的声响,像是一道宣告的符咒,将他们与方才那个充满温馨甜蜜的外厅隔开,也宣告着进入了一个更为温柔的空间。
珠帘在身后晃动,余音尚在袅袅。白战抱着拓跋玉,径直穿过内室弥漫着安神香气息的空气,走向那张宽阔华贵的拔步床。
床榻周围笼罩着轻软的烟霞色纱帐,此刻被金钩松松垮垮地挽起一角,露出里面铺着柔软光滑锦缎的衾被。
他走到床边,动作却骤然变得极轻、极柔,与方才撞开珠帘的果断判若两人。
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拓跋玉,缓缓地、珍而重之地放在了那一片柔软的衾被之上。
锦缎冰凉滑腻的触感瞬间包裹了拓跋玉,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目光依旧锁在白战的脸上。
月光透过半开的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来,正好落在他半边脸上。
那张素来冷峻、此刻却写满疲惫与脆弱的面容,在清辉下显得格外清晰。
额角的汗迹尚未干透,与未拭尽的泪痕混在一起,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深邃的眼窝下是浓重的阴影,显示出长久累积的疲惫。
他的衣袍算不上凌乱,却沾着灰尘,甚至袖口还留有之前跪地时压出的细微褶皱,那是他情绪的烙印,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一切并非虚幻。
白战甚至没有看那屏风后隐约可见的沐浴用的汤桶一眼,更没有唤侍女进来伺候更衣的念头。
他仿佛连多走一步路的力气都不愿再浪费,多停留一刻在妻子身边以外的地方都觉得是奢侈和煎熬。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床上的人儿,那目光复杂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有劫后余生的疲惫,有尘埃落定的释然,有更深沉的爱恋,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不知如何消解的惶然。
然后,他俯下身,他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小心翼翼的沉重。
他掀开锦被一角,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和沾着尘埃的锦袍,毫不犹豫地、紧紧地挨着妻子躺了下来。
手臂一伸,再次以一种不容置喙却又透着无尽依赖的力道,将妻子的身体牢牢圈进自己宽阔而温热的怀抱里,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
他甚至收紧了手臂,将脸颊深深埋进妻子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他心安的气息,鼻翼翕动,发出一声悠长而满足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喟叹。
拓跋玉被他整个圈在怀中,脸颊紧贴着他带着汗意和尘土气息的胸膛。
却能清晰地听到那强健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从最初的狂乱渐渐趋于一种深沉的、规律的跳动,如同远航归来的巨轮终于泊进了宁静的港湾。
那坚实的臂膀,滚烫的体温,带着尘土和淡淡血腥气,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凛冽气息,形成一种奇异而令人心悸的安心感。
她能感觉到他埋在自己颈间的头颅的重量,温热潮湿的呼吸拂过耳畔。
他沉重的身体带着一种全然放松后的疲惫感,沉甸甸地压下来,却也传递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
“睡吧……” 耳边传来他闷闷的、沙哑得几乎只剩气音的低语,如同叹息,又如同命令。
那声音里饱含着一种透支后的极度疲惫,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终于寻得归处的安宁。
拓跋玉没有动,也没有言语回应。
她只是在那令人窒息的拥抱中,微微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睡姿,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衣袍下紧绷的肌肉线条,以及那尚未完全平息、如同潮汐般隐隐涌动的情绪暗流。
澄心堂内室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月光无声地在精致的窗棂上移动,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传来的更漏声滴答作响,计算着夜的深沉。
空气里弥漫着安神香静谧的气息,混合着两人身上未散的尘土味、泪水的咸涩气息以及风雨过后的温热体息。
白战就这样一动不动地抱着她,沉重的眼皮彻底合上,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深深的阴影,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而均匀。
然而,即使在沉入睡眠边缘的朦胧之际,他那圈抱着妻子的手臂,依旧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本能般的固执,收得更紧了些。
仿佛在梦中,他也仍在确认着这份失而复得、来之不易的温暖与依靠,生怕它如同指间流沙般再次消散。
这份未沐浴更衣的相拥而眠,是他抛开了所有身份枷锁与心理藩篱后,最原始、最疲惫也最真实的姿态。
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可以短暂停泊休憩的港湾,哪怕满身尘土,也要紧紧抓住这份真实的温度,沉溺其中,不愿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