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坊市的喧嚣，在韩石离开的第三日，终于平息了。但关于玄阴教血洗落云坊的传闻，却像长了翅膀般，传遍了周边的大小坊市。韩石与菡清躲在离落云坊百里外的松月镇，住在一家不起眼的悦来客栈里。韩石每日清晨都会去镇外的茶棚，听着茶客们的议论，收集着最新的消息。
这一日，茶棚里来了三个身着灰布短打的散修。他们操着略带沙哑的口音，坐在角落里低声交谈。韩石端着茶盏，假装看风景，耳朵却竖得老高。
听说了吗？七玄门被破了！其中一个络腮胡大汉压低声音，玄阴教的人夜袭山门，连护山大阵都被破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附和道，我有个表弟在七玄门当杂役，说前日夜里，山门方向突然亮起血红色的光，接着就是喊杀声。等他跑出来时，整个山门都成了一片火海！
那墨老呢？第三个面容憨厚的修士突然问道，我听说墨老当年在七玄门当过杂役，后来收了个徒弟叫韩石......
韩石手中的茶盏的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茶水溅湿了衣摆，却浑然不觉。菡清慌忙拉住他的胳膊：阿石，怎么了？
韩石没有回答。他望着三个散修，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沙哑地问道：你们说的......可是青牛村的墨老？
三个散修被他吓了一跳，随即上下打量他：你是......
我是他徒弟。韩石深吸一口气，我叫韩石。
络腮胡大汉瞪大了眼睛：你就是韩石？墨老的徒弟？
墨老三年前就失踪了！尖嘴猴腮的修士惊呼，当时有人说他被玄阴教抓了，有人说他自行离开了。没想到......
七玄门被破时，墨老已经不在山门里了。憨厚的修士摇了摇头，我表弟说，破山前一日，墨老带着几个弟子出山采药，就再也没回来。
韩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墨老——那个教会他《后土诀》、在他被同门欺辱时护着他的老人，那个临终前将石锁交给他的引路人，竟然......
那......张铁呢？他颤抖着问道，我幼时的玩伴张铁，也在七玄门......
张铁？憨厚的修士眼睛一亮，你说的是那个炼气四层的小胖子？他在破山时跟着墨老一起出去了！听我表弟说，墨老临走前将他托付给了邻山的一个小宗门青竹门，说是此子心性纯良，望好生照看
青竹门？韩石重复着这个名字，在何处？
就在青牛村西边的青竹山上。络腮胡大汉说道，不过听说青竹门最近也在招兵买马，说是要对抗玄阴教。你要去找他？
韩石摇了摇头。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想起幼时与张铁一起上山采药的日子——那时两人蹲在草丛里，用树枝挑着蚂蚱，张铁总爱把最大的那只让给他。如今，张铁有了新的依靠，而他，却成了无依无靠的散修。
不必了。他轻声道，他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三个散修见他神色黯然，也没再多问，付了茶钱便离开了。茶棚里恢复了寂静，韩石却久久无法平静。他摸出怀中的石锁，锁芯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像是在安慰他。
清儿，他转头看向菡清，我们去青竹山。
菡清愣住：去青竹山做什么？
去看看张铁。韩石笑了笑，也去看看，墨老当年生活过的地方。
两日后，韩石与菡清站在青竹山脚下。青竹门建在半山腰，红墙青瓦，门口挂着青竹门的牌匾。门前的广场上，有十几个身着青衫的修士正在操练法术，喊杀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阿石，菡清拽了拽他的衣袖，你看，那里......
顺着她的目光，韩石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张铁正站在广场角落，手里拿着扫帚，清扫着地上的落叶。他比三年前胖了些，圆滚滚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正与旁边一个瘦高个子的修士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