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惊人的还在后面。男装身形的历飞羽握着玉佩，往泽地深处走去时，脚下的瘴雾竟自动退开三尺，露出底下青黑色的泥土。那些原本盘旋不去的异化鸟兽，此刻像是见了克星，发出惊恐的嘶鸣，转身就往雾深处窜，连回头张望的勇气都没有。秦伯颤巍巍地站起身，望着历飞羽的背影，突然老泪纵横：“是……是这个气息！当年那个年轻人，就是这样的气息！草木灵认的，就是这个本源！”
往镇泽石去的路突然变得清晰。历飞羽掌心的玉佩不断散发出淡绿色的光丝，光丝所过之处，瘴雾如被无形的扫帚扫过，纷纷退向两侧，露出被掩盖的路径：有的地方是铺着青石板的小路，石板上刻着的防滑纹已被磨平，显然走的人极多；有的地方是浅浅的沟壑，沟里还能看到腐朽的木桥残骸，想来当年泽地的居民就是通过这些桥梁往来；最让人意外的是一片开阔地，地上散落着许多石磨盘，磨盘上的纹路还很清晰，像是不久前还在使用——秦伯说，这里曾是泽地的市集，每逢月初，各族人都会来此交换药草与粮食，自从瘴气变浓，市集就彻底荒废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的瘴雾突然变得稀薄，隐约能看到一道灰黑色的影子矗立在雾中。那影子约莫有三丈高，形状像是一块巨大的青石，周身缠绕着无数灰黑色的藤蔓，藤蔓的吸盘紧紧咬着石身，像是在吸食石头的灵气。
“是镇泽石。”秦伯的声音带着激动，又藏着后怕，“那些藤蔓是‘吸灵藤’，比噬灵藤更凶，它们的根须能钻进石头缝里，把灵脉的灵气一点点抽干……”
话音未落，那些缠绕在石上的藤蔓突然动了。它们像是被惊动的巨蟒，猛地抬起头，藤尖的吸盘张开，露出里面细密的尖齿，同时喷出墨绿色的瘴液，直扑三人而来。韩立反应极快，清玄剑划出一道金色光墙，瘴液落在光墙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光墙却纹丝不动。“这些藤蔓的核心在石底，”他沉声道，“必须先斩断它们的根。”
历飞羽没动。她握着玉佩，缓步走向镇泽石，那些喷向她的瘴液在靠近三尺之地时，就被玉佩的绿光挡在外面，化作缕缕青烟。她走到石前，指尖抚过被藤蔓缠绕的石面——那石头的质地异常温润，摸上去竟像玉石般光滑，只是表面的刻纹已被藤蔓啃噬得坑坑洼洼，原本该是驱瘴阵核心纹路的地方，此刻只余下几道浅浅的凹槽。
“就是现在。”韩立低喝一声，清玄剑插入地面，金色的共生道韵顺着剑身注入地下，沿着土壤中的缝隙蔓延，瞬间缠住了吸灵藤埋在土里的根须。那些藤蔓猛地抽搐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吸盘里的尖齿疯狂咬合，却再也喷不出瘴液。
历飞羽抬手按在石顶，将半块玉佩轻轻嵌入其中一道凹槽。玉佩与石头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刺眼的绿光，绿光顺着石身的纹路流淌，所过之处，吸灵藤像是被烈火灼烧，发出凄厉的尖啸，藤身迅速枯萎、发黑，最终化作灰烬。
随着藤蔓褪去，镇泽石的全貌终于显露出来。那是一块浑然天成的青石，约莫三丈高，石身布满了细密的刻纹，正是完整的驱瘴阵图。阵图的中心，刻着一朵石上草的图案，只是图案早已模糊，像是蒙着一层灰。历飞羽掌心的绿光注入石中，那些模糊的刻纹竟一点点变得清晰，石上草的图案也渐渐舒展，像是从沉睡中苏醒。
“石缝里……”秦伯指着镇泽石的缝隙，声音颤抖。
众人望去，只见石缝中藏着无数细小的草籽，这些草籽在绿光的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抽叶。嫩绿的草叶顺着刻纹攀爬，叶片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露珠滚落时，落在石下的泥土里，竟“咕嘟”一声冒出个小水泡——那是泽地深埋的灵泉被重新激活的征兆。
绿光从石顶喷涌而出，化作漫天流萤。流萤飞过之处，瘴雾如冰雪消融，露出底下的溪流与田埂；异化的古树抖落满身枯枝，抽出新绿的枝条；远处的竹楼废墟上，竟有新的竹笋破土而出。空气里的腥气被清甜的草木香取代，深吸一口，仿佛能尝到晨露的甘冽。
秦伯蹲在新抽芽的石上草旁，捻起一片带着露水的嫩叶，突然老泪纵横。他年轻时听师父说过，镇泽石是泽地的心脏，石上草是心脏的脉络，只要两者都苏醒，泽地的生机就不会断绝。如今亲眼见到这一幕，倒比自己年轻时种出最好的药草还要激动。
历飞羽望着遍野的绿意，周身银光一闪，换回女形。掌心的玉佩轻轻颤动，从石上脱落，回到她手中时，玉上的草木纹已变得鲜活，像是刚从晨露里捞出来的，连那些陈旧的裂纹，都被一层淡绿的光晕填满。
“走吧。”她将玉佩递给秦伯，“剩下的，就交给泽地自己生长了。”
秦伯捧着玉佩，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绿光尽头，突然对着泽地深处拜了拜——那里，镇泽石的绿光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身影，身着青布衫，眉眼间竟与历飞羽的男装身形有七分相似。身影弯腰抚摸石上草的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雾气散尽的泽地边缘，几个背着药篓的孩童正好奇地张望。他们是秦伯的孙子辈，从小听着“草木灵”的传说长大，今天终于见到了泽地复苏的景象。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指着镇泽石的方向，脆生生地喊：“爷爷，你看！那石头在发光！”
秦伯抬头望去，只见镇泽石的绿光中，石上草的图案正缓缓旋转，将一道道淡绿的光丝送往泽地各处。他低头握紧了怀里的玉佩，笑着喃喃道：“醒了，都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