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祭剑,血凰沉寂。
那一缕最后的魂音尚未在风中散尽,血凰剑上的光芒便彻底黯淡下去,如同燃尽的星辰,坠入永恒的永夜。剑身不再嗡鸣,不再炽热,只余下死寂的冰冷,仿佛连剑灵都随她一同逝去。
那一瞬间的寂静,比任何轰鸣都更震耳欲聋。
楚狂怔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映不出任何景象,只有那片吞噬了一切的血色与虚无。他体内奔流不息、狂暴无匹的修罗之力仿佛也凝滞了一瞬,像是在确认某个至关重要的连接彻底崩断。
随即——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撕裂而出的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
紧接着,那低吼化作再也无法压抑的、崩毁一切的咆哮!
“啊啊啊啊啊——!!!”
悲恸、愤怒、绝望、仇恨……以及那深植于血脉深处、源自初代修罗王的暴虐与毁灭欲望,如同积压了万年的火山,被这最后的失去彻底引燃、爆发!理智的堤坝在滔天的情绪洪流面前不堪一击,瞬间土崩瓦解。
他的双眼彻底化为一片纯粹的血红,不见眼白,不见瞳孔,只有最原始、最疯狂的杀戮与毁灭意志在沸腾。周身缭绕的暗金色修罗煞气以前所未有的规模爆发,冲天而起,将方圆百丈的天空都染成一片暗沉的血色,云层翻涌,电闪雷鸣,仿佛天地都在为他此刻的疯狂而颤栗!
他不再是人,更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只为毁灭而生的洪荒凶兽。
遵循着那毁灭的本能,他体内那因白芷消逝、因归一剑成而哀鸣震颤的十一柄魔剑,骤然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吸力疯狂拉扯!
弑神剑的凶戾、血凰剑的悲鸣(尽管已微弱至极)、菩提剑的净化之力、无相剑的虚幻缥缈、赤霄剑的炽热狂躁、苍冥剑的冰冷死寂、霜天剑的哀伤凛冽、轮回剑的因果循环、寂灭剑的万物终结……所有截然不同、甚至彼此冲突的剑力本源,此刻都被他那彻底暴走的修罗之力强行裹挟、撕扯、吞噬!
“轰隆隆——!!!”
恐怖的能量在他体内疯狂奔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极限暴涨。他的经脉被狂暴的剑力瞬间撑裂,又在修罗不灭体的可怕恢复力下强行重塑,变得更加宽阔、坚韧,足以容纳这毁天灭地的力量。丹田气海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尽的旋涡,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剑力,将其碾碎、融合,转化为独属于他的、更加狂暴凶戾的暗金煞力。识海之中,巨浪滔天,无数剑灵的残念、修罗王的嘶吼、以及他自己濒临崩溃的疯狂意念交织碰撞,几乎要将他的神魂也彻底撕裂。
他的体表,皮肤寸寸龟裂,暗金色的血液不断渗出,却又被周身沸腾的高温煞气瞬间蒸发,形成一片血色的雾霭。新生的肌肤在毁灭与重生中不断交替,浮现出更加复杂、古老的暗金魔纹,隐隐构成一幅残缺而威严的战铠虚影,尤其是右臂之上,一道完整的修罗王战纹灼灼生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力量!难以想象的、足以撕碎天地、颠覆轮回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凝聚!
然而付出的代价,是作为“人”的那一部分正在飞速消逝,被无尽的疯狂与毁灭意志所吞没。
他屹立于能量风暴的中心,血发狂舞,双目泣血,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仿佛在向这片天地,也向那高悬的天门,宣告一尊只知毁灭的修罗的降临。
那吞噬十一剑带来的、足以将寻常修士神魂连同肉身一并碾碎成虚无的极致痛苦,此刻的楚狂却已全然感知不到。
并非痛苦消失,而是那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因白芷祭剑而引爆的悲恸与疯狂,以及那修罗王残魂中亘古存在的暴虐毁灭意志,已然彻底淹没了他所有的感知。肉身的剧痛,在这滔天的情绪风暴与力量狂潮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滴水珠,瞬间被同化、吞噬。
他的身体,成为了最残酷也最宏伟的战场,亦是熔炉。
内部,十一股截然不同的剑力本源仍在疯狂冲撞、撕扯,每一次冲突都爆发出毁灭性的能量,将他原本强韧无比的修罗体一次次撕裂、粉碎。经脉寸寸断裂,骨骼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咔嚓”碎裂声,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巨手反复揉捏、碾碎。
然而,那吞噬了初代修罗王部分残魂、并融合了十一剑部分本源的全新力量,展现出近乎蛮横的恐怖生命力。暗金色的光芒自他体内每一个破碎的角落迸发,如同最炽热的熔岩,流淌过残破的经脉,包裹住碎裂的骨骼,浸润着糜烂的血肉。
毁灭与重生,在这具躯体内以肉眼可见、令人瞠目的速度疯狂循环。
碎裂的骨骼并非简单愈合,而是在暗金煞力的重塑下,变得更加粗壮、致密,呈现出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关节处甚至生出细微的、狰狞的骨刺凸起。断裂的肌肉纤维疯狂增生、重组,变得更加纤长且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线条流畅而充满野性的美感,仿佛每一根纤维都蕴藏着撕碎一切的潜能。
他的身形在剧变中缓缓拔高,体型变得更加修长而矫健,原有的衣物早已被暴涨的力量震成齑粉,露出底下正在经历翻天覆地变化的躯体。皮肤不断龟裂、脱落,新生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冰冷的白玉光泽,却又隐隐透出皮下那汹涌澎湃的暗金能量流。
皮肤之下,那原本只覆盖右臂的修罗王战纹,如同被唤醒的古老图腾,又似拥有自我生命的活物,贪婪地汲取着十一剑融合后的全新力量,开始向着全身急速蔓延!
暗金色的繁复纹路,带着亘古的苍凉与威严,如同燃烧的火焰,又似流动的熔金,自右肩汹涌而出,迅速覆盖了他的胸膛、背部,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轮廓;继而向下蔓延至腰腹、双腿,向上攀爬至脖颈、乃至侧脸。当他脸颊一侧也被那古老神秘的战纹覆盖时,他原本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面容,竟呈现出一种非人的、神魔般的冰冷与威严,那双纯粹血红的眸子镶嵌其中,更添无尽凶戾。
“喀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再次响起,却并非来自内部!
他背部两侧肩胛骨的位置,皮肤和肌肉猛地剧烈凸起,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破体而出!下一刻,血肉轰然炸开,两根沾满粘稠暗金色血液的、森白巨大的骨刺,如同巨兽的獠牙,带着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猛地穿刺而出,直指苍穹!
骨刺出现的刹那,周围天地间的煞气如同受到致命吸引,疯狂涌来!而他体内那沸腾的十一剑本源之力与修罗煞气,更是找到了宣泄口,磅礴浩瀚的能量疯狂注入那两根新生骨刺之中。
嗡——!
骨刺剧烈震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暗金色的、金属般的坚硬材质,并且迅速延伸、展开!磅礴的能量在其间构建出坚韧无比的能量膜翼,经络分明,边缘锋利如绝世神兵!
不过瞬息之间,一对巨大无比、遮天蔽日、边缘锋利如刀、散发着无尽凶戾与毁灭气息的修罗血翼,猛地自他背后完全展开!
那对血翼轻轻一扇,并未刻意发力,便卷起滔天煞气狂风,如同实质般的暗红色冲击波,向着四周悍然扩散!地面剧烈震颤,周围的一切碎石、断壁、乃至稍小一些的山头,在这恐怖的煞气风暴面前,都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绞成齑粉,消散无形!
楚狂悬浮于风暴中心,黑发狂舞,周身战纹闪耀,巨大的修罗血翼在他身后缓缓扇动,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他微微仰头,血红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最纯粹的、俯瞰众生的漠然与毁灭欲。
肉身重塑已完成,修罗血翼现世。
这不再是大楚王朝那个背负仇恨的少年,亦不是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的修士。
这是一尊自毁灭中重生,只为屠戮与终结而存在的——
修罗。
肉身重塑完成,那具流淌着暗金光泽、战纹覆体、血翼张扬的躯壳之内,力量已攀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浩瀚如星穹,狂暴如灭世飓风。每一寸肌体,每一缕流动的煞气,都蕴含着足以令天地变色的恐怖威能。
然而,承载这份力量的意识,却并未随之清晰,反而向着更幽深、更彻底的疯狂深渊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