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艾烟聚起的人气(1 / 2)

王桂兰大娘扶着诊疗垫的边缘,试探着迈开第三步——老寒腿积年的滞涩还在,但那股钻心的疼意竟真的消了大半,脚下也稳当了不少。诊疗垫周围还萦绕着淡淡的艾烟,带着草木经火炙后的醇厚暖意,混着她鬓角的白霜,在晨光里晕出层柔和的光。她浑浊的眼睛瞬间泛起水光,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林墨的袖口,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洪亮:“林大夫!我这腿……我这腿真的不疼了!之前走两步就得扶墙,现在能自己站稳了啊!”

这一声惊呼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排队的老人们立刻围拢。拄拐杖的张大爷挤到前排:“林大夫,我老腰间盘突出,蹲下起不来,给我看看呗!”抱着保温杯的李奶奶也凑过来:“我失眠三十年,安眠药不管用,艾灸能治不?”

陈小雨连忙举起手里的号码牌:“大家别急!按号来哈,1号王大娘刚结束,2号张大爷准备!”她把印着“百草堂”字样的小马扎搬到诊疗垫前,又贴心地铺了层厚棉垫,“大爷您坐,先歇口气,林哥给您诊脉。”

林墨小心扶王桂兰坐到休息区,苏清瑶立刻端来温好的姜枣茶,又拿出血压计:“大娘,先喝口茶暖身子,我给您测测血压。”数值出来是125\/80,苏清瑶笑着点头:“很稳定!您这腿得养,我给您写个食疗方——生姜加陈艾煮水泡脚,每天十五分钟,水泡到膝盖下三指,配着艾灸巩固效果最好。”她拿出提前打印的食疗卡,用马克笔重重圈出“忌生冷”三个字,“尤其别碰凉水,洗菜都让家里人搭把手。”王桂兰攥着卡片,指腹反复摩挲着字迹,连声道谢:“我记着!我都记着!”

这边张大爷已经坐定,林墨三指搭在他腕上,指尖刚触到脉搏就皱了眉:“大爷,您这脉沉紧得厉害,是不是腰一遇冷就疼得钻心?夜里睡觉,后腰总像漏风似的发凉?”张大爷眼睛猛地一亮,拐杖往地上一顿:“林大夫神了!昨天夜里下了点小雨,我后半夜疼得直哼哼,翻个身都得咬着牙,老伴给我垫了三个褥子都不管用!”

林墨让张大爷侧身趴下,掀起他的粗布褂子,后腰处一片淡淡的青紫色瘀斑赫然在目。“您这是寒湿困阻腰脊,光靠热敷没用,得用温和灸通经络,再给委中穴放放血,把瘀堵的寒湿排出来。”他转头对陈小雨喊:“小雨,拿消毒棉片、三棱针,再取根一点五厘米的陈艾条——要去年冬至晒的那批!”

马明哲在帐篷里用望远镜观察,见林墨要放血,立刻对助手说:“小张,带急救包过去,就说担心他们操作不规范,顺便把腰椎ct宣传页发了。”

小张刚到人群外围,就被陈小雨拦住:“是马主任的人吧?我们有急救包,赵叔做放血疗法几十年了,规范得很。”她递过诊疗记录本,“患者登记、消毒流程都在这,放心。”

赵铁山已经搬来小凳凑过来,手里的碘伏棉片在张大爷委中穴上细细擦了三遍,三棱针在酒精灯上转着圈烤得通红:“大爷别怕,就一下,放完血您立马觉得腰轻半截。”针尖轻点,暗红色的血珠顺着皮肤滚下来,赵铁山用消毒棉球轻轻拭去,“您看这血,黑得发黏,都是堵在经络里的寒湿。”张大爷盯着血珠,紧张得攥着凳边的手渐渐放松了——竟真的没预想中疼。

这时林墨已经点燃了陈艾条,橘红色的火星在艾绒间轻轻跳跃,艾烟袅袅升起,带着陈艾特有的清苦香气,丝丝缕缕缠上张大爷的后腰。他将艾条稳稳定在肾俞穴上方三厘米处,手腕微颤调整高度:“大爷,热了您就说。”不过半分钟,张大爷就舒服地哼出声:“舒服!暖洋洋的,像晒着春日的太阳,后腰那股凉气一下子就散了!”周围排队的老人看得直点头,刚才还嘀咕“放血吓人”的几位,悄悄往前挪了挪,鼻尖都不自觉地朝着艾烟飘来的方向凑。

马明哲在帐篷里看得咬牙切齿,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刘主任,我是马明哲。铜人巷社区义诊这里,有个叫林墨的在搞非法放血疗法,您看要不要派执法人员过来看看?”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老马,人家有中医执业资格证,放血疗法是中医传统技法,合规的。你别总盯着人家,好好做你的义诊。”

挂了电话,马明哲气得把手机摔在桌子上。助手小张小心翼翼地说:“主任,要不咱们也搞点特色服务?比如免费测血糖,送点小礼品?”马明哲眼睛一亮:“对!去把咱们医院的血糖仪搬出来,再拿点免费的降压药样品,就不信吸引不来人!”

艾灸刚结束,张大爷不等旁人扶,噌地一下从诊疗垫上站了起来,反手拍了拍后腰,又试着弯腰捡起地上的拐杖——动作利落得不像个被腰疾缠了五年的老人。“神了!真不疼了!”他举着拐杖给周围人演示,“你们看,之前我弯腰都得扶着墙,现在能直接捡东西!”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排队的队伍瞬间又拉长了一截,几个老人干脆跑到马明哲的帐篷前,把刚领的宣传页塞回桌上:“别给我这个了,我要去排林大夫的号!”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排队的队伍瞬间又长了一截。陈小雨忙得不可开交,登记本上已经记满了名字,她不得不拿出备用的本子:“大家别急,都能看上!咱们义诊到下午五点,要是实在排不上,明天上午我们还在这儿!”

苏清瑶的血压测量处也排起长队,一位戴眼镜的李大爷举着体检报告挤过来:“苏大夫,我血压忽高忽低,西医让加药,能靠艾灸调吗?”苏清瑶快速测完血压——150\/95hg,又看了舌苔:“大爷,您这是阴虚阳亢型,我让林墨给您辨证灸两个穴位试试。”林墨过来搭脉后,取了根细艾条灸太溪、三阴交,十五分钟后复测,血压降到140\/85hg,李大爷直叹:“头晕都轻了,眼睛也亮堂了!”

测完血糖,数值正常。苏清瑶把老人领到林墨身边:“林墨,这位是李大爷,高血压,脉弦细,舌苔少而红,应该是阴虚阳亢型。”林墨点点头,给李大爷诊脉后说:“大爷,您是不是经常头晕耳鸣,晚上睡不着觉,还总觉得口干?”李大爷连连点头:“对对对!我这口干得厉害,晚上要喝好几杯水。”

“您这是阴虚阳亢,不能用太烈的艾条。”林墨拿出一根细艾条,“我给您灸太溪、三阴交这两个滋阴的穴位,再配合百会穴平肝潜阳。您平时可以用枸杞、菊花泡水喝,别吃辛辣的东西。”他点燃艾条,轻轻放在李大爷的穴位上,“感觉热了就说一声。”

刚灸了五分钟,李大爷就说:“头晕好多了,眼睛也亮堂了。”苏清瑶在一旁记录:“大爷,您平时吃的降压药别停,艾灸可以辅助调理,我给您做个表格,记录每天的血压变化,下周您再过来复查。”

中午十二点,义诊现场依旧人声鼎沸。陈小雨提着保温桶过来:“林哥,清瑶姐,赵叔,先吃点饭吧!我妈煮了冬瓜丸子汤,还有馒头和凉拌黄瓜。”她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汤,“大家轮流吃,我先盯着登记处。”

刚到正午,人群里突然传来骚动,一位老人捂着胸口蹲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林墨丢下刚端起的汤碗冲过去,苏清瑶紧随其后,迅速掏出听诊器和硝酸甘油:“是心绞痛!”赵铁山立刻疏散围观人群:“都让让,给老人透透气!”林墨拇指用力按揉老人内关穴,苏清瑶喂服硝酸甘油,不过三分钟,老人的脸色就渐渐恢复红润,喘着气说:“好多了……胸口不闷了……”

赵铁山也赶了过来,摸了摸老人的脉搏:“别慌,先扶他坐下,解开衣领。”林墨给老人按揉内关穴,苏清瑶喂老人服下硝酸甘油。几分钟后,老人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好多了……谢谢你们……”

马明哲闻声凑过来,抱着胳膊冷声道:“这是典型心绞痛,得立刻做心电图!你们乱按穴位,耽误病情负得起责吗?”老人却摆着手反驳:“我自己的病我清楚,刚才按完那一下,比吃救心丸还快!小伙子,谢谢你啊!”林墨递过写好的穴位图:“大爷,您这是气滞血瘀型,平时灸内关、神门穴,但必须去医院做全面检查,不能大意。”

林墨对老人说:“大爷,您这是气滞血瘀型的心绞痛,平时可以灸内关、神门这两个穴位,我给您写个穴位图,让家人帮您灸。但还是要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不能大意。”他拿出纸笔,仔细画了穴位位置,标注好艾灸时间。空气中残留的艾烟混着姜枣茶的甜香,成了此刻最安稳的安神剂。

下午,一位中年男人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的老太太膝盖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林大夫,我妈膝盖疼了十年,西医说要换关节,她年纪大了不敢动刀,您给看看?”林墨掀开老太太的裤腿,按压膝阳关穴时,老人疼得直咧嘴。“大妈这是骨痹,寒湿太重,用隔姜灸最合适。”他切了厚姜片敷在穴位上,放上艾柱点燃,“热了就说。”不过十分钟,老太太就激动地说:“热乎到骨头里了!比敷热水袋舒服十倍!”灸完后试着抬腿,竟比之前高了大半截。

“大妈,您这是骨痹,寒湿太重了。”林墨拿出生姜片,“我给您用隔姜灸,生姜能温经散寒,还能保护皮肤。”他把生姜片敷在老太太的膝阳关穴上,放上艾柱点燃。“您感觉怎么样?热不热?”

“热乎!真热乎!”老太太激动地说,“比敷热水袋舒服多了,里面都暖烘烘的。”灸了十五分钟后,林墨帮老太太活动了一下膝盖:“您试着抬抬腿。”老太太慢慢抬起腿,惊讶地说:“能抬起来了!之前最多抬这么高。”她用手比划了一下,比之前高了一大截。

中年男人连忙拿出手机:“林大夫,我加您个微信,以后有问题好请教您。我们家老人年纪大了,出门不方便,能不能上门调理?”林墨点点头:“可以,我每周三下午有空,到时候提前联系。”

下午三点,马明哲的帐篷前依旧冷冷清清。他看着林墨那边排起的长队,心里越来越不平衡。这时,他看到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老人走了过来,连忙迎上去:“张教授,您怎么来了?”张教授是市中医院的老院长,也是马明哲的导师。

“我听说你在这儿义诊,过来看看。”张教授看了看林墨那边,“那个年轻人是林鹤年的孙子吧?”马明哲点点头:“是啊,不知道从哪儿学的野路子,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信他。”张教授皱了皱眉:“小马,说话要讲良心。林鹤年是我的老朋友,他的艾灸技法很厉害。我刚才看了那个年轻人给老人施灸,手法很规范,辨证也准确,比你强多了。”

张教授走到林墨身边,看着他给一位老人施灸:“小林,你这温和灸的手法不错,有你爷爷的影子。”林墨愣了一下:“您认识我爷爷?”张教授点点头:“我和你爷爷是师兄弟,当年一起跟着你太爷爷学艾灸。你爷爷的‘悬灸补泻法’可是一绝啊。”

林墨眼睛一亮:“张教授,我爷爷的医案里提到过‘悬灸补泻法’,但没写具体手法,您能教教我吗?”张教授笑着说:“没问题,等义诊结束,我去你店里坐坐,咱们好好聊聊。”

周围的老人听到两人的对话,更相信林墨的医术了。一位老人说:“原来是名师之后啊,怪不得这么厉害!”“我就说嘛,年轻人医术这么好,肯定有家传!”

马明哲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帐篷里的消毒水味冷得刺骨,林墨那边的艾烟却越聚越浓,像一团暖雾裹着攒动的人群。张教授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马,中医讲究传承和创新,不能总抱着西医的那套不放。你看看小林,把传统艾灸和现代医学结合得多好,这才是发展的方向。”

下午四点,社区医院的李建国院长也来了——他之前一直不信中医,是被老人们的口碑硬拉来的。“林大夫,我失眠五年,安眠药越吃越不管用。”林墨诊脉后直言:“李院长,您这是肝气郁结,平时是不是常生气、压力大?”李建国一愣,随即点头:“医院事多,晚上躺床上满脑子都是事。”林墨给灸了太冲、合谷穴,又给了酸枣仁煮水的食疗方,二十分钟后,李建国深吸一口气:“心里敞亮多了,没那么烦躁了。”

林墨给李建国诊脉后说:“李院长,您这是肝气郁结型失眠,平时是不是经常生气,压力很大?”李建国点点头:“医院事情多,天天操心,晚上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事,根本睡不着。”

“我给您灸太冲、合谷、百会这三个穴位。”林墨点燃艾条,“太冲穴疏肝解郁,合谷穴镇静安神,百会穴宁心醒脑。您平时可以多按揉太冲穴,每天早晚各一次,每次三分钟。”

灸了二十分钟后,李建国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里舒服多了,没那么烦躁了。”林墨又给了他一个食疗方:“您用酸枣仁、茯苓、百合煮水喝,晚上睡前半小时喝一杯,有助于睡眠。”

下午五点,义诊接近尾声。陈小雨开始统计人数:“林哥,咱们今天一共接诊了120位老人,发放食疗方手册200多本,登记预约上门调理的有15位。”李主任也走了过来:“林大夫,你们今天真是太辛苦了!老人们都夸你们呢,说下次还要请你们来。”

这时,一位老人提着鸡蛋走来:“林大夫,自家鸡下的,给你们补身子!”另一位老人递过核桃:“我儿子从山里带的,务必收下!”林墨连忙推辞,张教授在旁劝道:“收下吧,这是老人们的心意。”

老人们不依不饶:“你要是不收,就是嫌我们的东西不好!”张教授笑着说:“小林,收下吧,这是老人们的心意。”林墨只好收下,对老人们说:“谢谢大爷大妈,下次义诊我们还来,给你们免费调理。”

收拾场地时,张教授对林墨说:“小林,明天我去你店里,把你爷爷的‘悬灸补泻法’教给你。另外,我们医院想和你合作,开一个艾灸调理门诊,你看怎么样?”林墨惊喜地说:“真的吗?太好了!我当然愿意!”

苏清瑶也开心地说:“林墨,恭喜你!这样咱们就能帮助更多人了。”赵铁山拍了拍林墨的肩膀:“好小子,没给你爷爷丢脸!”陈小雨蹦蹦跳跳地说:“林哥,咱们百草堂要火了!”

马明哲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张教授走过来对他说:“小马,有空也去小林的店里学学,别总抱着偏见。中医和西医不是对立的,结合起来才能更好地为患者服务。”马明哲沉默着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林墨看着手里的鸡蛋和核桃,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不仅仅是老人们的心意,更是对他医术的认可,对中医传承的期待。苏清瑶走在他身边,轻声说:“林墨,我相信你一定会把爷爷的医术传承下去,让更多人受益。”

林墨点点头,看向远方的夕阳。夕阳的余晖洒在铜人巷的青石板路上,艾烟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他知道,中医传承的道路还很长,但只要坚守初心,仁心仁术,这缕艾火就一定会燎原。

回到百草堂时,暮色已经漫过铜人巷的青砖黛瓦,檐角的铜铃在晚风里轻响,混着未散的艾香,酿出一股让人安心的暖意。陈小雨刚把最后一捆艾条搬进储藏室,就抱着登记本跑出来,鼻尖还沾着点艾绒碎屑:“林哥!你看这个!今天登记的120个患者里,有32个都预约了下周的上门调理,还有17个要带家里人来店里!”她把登记本摊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红笔圈出的预约信息密密麻麻,“张大爷刚才还发微信说,他儿子在外地开公司,想请你去给他们员工做养生讲座呢!”

赵铁山正用软布擦拭着那面“妙手仁心,艾火传情”的锦旗,听到这话抬头笑了:“这就是口碑发酵啊,比咱们发一百张传单都管用。”他把锦旗往堂屋正梁下又挪了挪,刚好和林墨祖父的黑白照片对齐,“你爷爷当年在巷口摆义诊,也是这样,第一天只看了七个病人,第三天就排到了巷尾。”他手指摩挲着照片里老人的袖口,“你爷爷常说,医者的招牌不是金匾,是患者口口相传的‘管用’二字。”

林墨正低头整理今天的诊疗记录,闻言抬头看向照片。祖父穿着浆洗得笔挺的青布褂子,手里捏着一根艾条,眼神和他现在如出一辙,带着对医术的敬畏。桌角的白瓷碗里还泡着下午没喝完的枸杞茶,茶渍在碗底晕出淡淡的琥珀色,苏清瑶刚才帮他把诊疗记录按“高血压”“腰腿痛”“失眠”分了类,每一类都用不同颜色的文件夹装着,封面上还用小楷写了辨证要点。

“对了林哥,”陈小雨忽然指着登记本上的一个名字,“这个叫周建国的大爷,登记时说自己有‘雷诺病’,冬天手指冻得发紫,连筷子都拿不住,今天人太多没排上,说明天一早来店里。我查了下,这病西医好像没什么好办法。”她皱着小眉头,从背包里掏出手机,翻出查好的资料,“你看,说是血管痉挛引起的,只能靠吃药缓解。”

赵铁山凑过来看了眼:“这病在中医里叫‘寒凝血瘀证’,你爷爷当年治过好几个。得用‘隔姜灸’配‘温经汤’食疗,艾灸要选合谷、阳池、外关这几个穴位,还得用咱们铜人巷特有的‘冬艾’才管用。”他转身往药材柜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捆用牛皮纸包着的艾条,纸包上用朱笔写着“冬艾”二字,“这是去年冬至那天采的艾叶做的,阳气最足,专门治这种沉寒痼疾。”

林墨接过冬艾条,指尖能摸到艾绒紧实的纹理,凑近鼻尖轻嗅,比普通艾条多了一股清冽的辛香。他忽然想起祖父医案里的一句话:“冬艾生于寒,却能驱寒,正如医者临危,方显仁心。”笔尖在诊疗本上圈出“冬艾隔姜灸”几个字,旁边备注:“需提前泡生姜水洗手,增强透热效果。”

苏清瑶端着刚温好的祁门红茶过来,给每人倒了一杯:“我刚才跟导师通了电话,他说明天上午十点过来,想和你聊聊‘中西医结合干预老年慢性病’的课题。”她把一杯茶推到林墨面前,茶汽氤氲里,耳尖微微发红,“导师说,要是能把你的艾灸技法融入临床实验,说不定能申请国家级的科研项目。”

“国家级项目?”陈小雨眼睛都亮了,捧着茶杯蹦到苏清瑶身边,“清瑶姐,那咱们百草堂是不是要出名了?以后会不会有记者来采访啊?”苏清瑶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能不能成还得看林墨的技法演示,不过导师很看好艾灸对高血压、糖尿病的辅助效果,说比单纯用药副作用小太多。”

林墨刚要开口,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林大夫,今日义诊多谢相助。关于你祖父当年的‘九转回阳灸’,我有线索,明日酉时,铜人巷尾老槐树旁见。”短信末尾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小小的艾草图案。

他心里一沉——“九转回阳灸”是祖父医案里最神秘的技法,只在最后一页提了一句“治沉疴,挽危局,需九艾连环,辨证精准”,连穴位图都没画。赵铁山曾说,这技法是林家传家宝,当年祖父因为拒绝给一个恶霸用这技法治病,还被砸过医馆。他抬头看向赵铁山,老人正盯着他手里的手机,眉头拧成了川字。

“谁发来的?”赵铁山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放下茶杯走到林墨身边,看清短信内容后,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腕上的菩提子手串——那是林墨祖父当年送他的。“这技法除了你爷爷和我,没第三个人知道。当年你爷爷临终前说,这技法太耗气血,除非遇到‘命悬一线却有生机’的患者,否则绝不能用,连医案都要藏起来。”他看向巷尾的方向,夜色里老槐树的枝桠像张沉默的网,“这发短信的人,不简单。”

苏清瑶也凑了过来,看完短信后脸色微变:“会不会是马明哲的圈套?他今天在义诊现场输得那么惨,说不定想用这个引你出去。”陈小雨更是急得直跺脚:“那咱们别去了!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要不去找社区派出所的刘警官帮忙,他上次还来店里买过养生茶呢!”

林墨指尖捏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里:“马明哲不知道‘九转回阳灸’的事,他今天连‘悬灸补泻法’都没听过。”他想起上午义诊时,张教授提到和祖父是师兄弟,却也没提过这个技法,“这人要么是祖父的旧识,要么是冲着这技法来的。”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我得去,要是真有技法的线索,说不定能救更多人;要是圈套,咱们提前防备就是。”

赵铁山沉吟片刻,转身从药材柜最上层取下一个布包,里面是个巴掌大的铜制艾灸盒,盒身上刻着繁复的经络图,边角已经被磨得发亮。“这是你爷爷当年的‘护脉盒’,里面装着晒干的麝香和冰片,遇到危险时打开,能提神醒脑,还能驱散蛇虫。”他把铜盒塞进林墨手里,“明日我陪你去,老槐树旁有个茶馆是我老友开的,咱们在里面等,要是有异常,他能帮衬。”

苏清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型录音笔:“这个带上,要是对方说什么重要的事,录下来也好有个凭证。”她又把自己的手机塞给林墨,“这手机里有定位,我设置了紧急联系人,长按电源键三次就会给我和赵叔发位置。”陈小雨也跑回房间,拿了个装满辣椒水的喷雾瓶:“林哥,这个也带上!上次我爸给我的,说是防狼神器,对付坏人绰绰有余!”

看着伙伴们递过来的东西,林墨心里暖得发颤。他把铜盒、录音笔和喷雾瓶都放进随身的布包,又把祖父的医案放进背包——医案最后一页藏着半张写着“九艾”字样的残纸,说不定能和对方的线索对上。“放心吧,咱们有备无患。”他给每人添了杯热茶,“先不说这个了,明天张教授要来传‘悬灸补泻法’,清瑶你帮我把祖父的穴位图找出来,赵叔,您再跟我说说这技法的禁忌?”

提到技法,赵铁山的神色缓和下来,从八仙桌抽屉里拿出一本线装书,是民国时期的《艾灸大成》,书页边缘已经泛黄。“你爷爷的‘悬灸补泻法’和普通艾灸不一样,补法要‘慢提快按’,艾条离皮肤三寸,每提一次停留三秒,按下去时要快;泻法是‘快提慢按’,艾条离皮肤两寸,提的时候要快,按下去停留五秒。”他用手指比划着,“最关键的是‘辨气’,施灸时要能感觉到患者经络里的气流动,气弱就用补法,气盛就用泻法,要是辨不准,补泻反了会伤元气。”

苏清瑶已经把穴位图铺在了桌上,是张牛皮纸绘制的人体经络图,上面用朱砂标着“悬灸要穴”:“我查过资料,‘悬灸补泻法’在《黄帝内经》里有记载,但现在会的人很少,张教授能愿意教你,真是太难得了。”她指着图上的足三里穴,“上次李大爷的阴虚阳亢证,要是用补法灸太溪,泻法灸太冲,效果肯定更好。”

几人围着穴位图聊到深夜,铜人巷的灯光渐渐熄灭,只有百草堂的窗棂还透着昏黄的光。陈小雨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手里还攥着明天要给周大爷准备的生姜片;苏清瑶帮林墨把诊疗记录输入电脑,建立了电子档案;赵铁山则在给冬艾条做最后的筛选,把最优质的几捆挑出来,用红绳系成一束;林墨坐在祖父的旧木椅上,翻看医案里的残纸,那“九艾”二字的笔迹,和今天短信里的艾草图案,似乎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与此同时,市医院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马明哲把一杯冷掉的咖啡泼在桌上,看着电脑屏幕上林墨义诊的照片——那是他让助手偷偷拍的,照片里林墨被老人们围着,手里的艾条冒着袅袅青烟。“废物!都是废物!”他对着电话那头吼道,“我养你们这群公关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中医非法行医’的热搜都炒不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唯唯诺诺的声音:“马主任,林墨有执业证,张教授还力挺他,硬炒会被骂碰瓷。”马明哲气得摔了手机,屏幕裂开一道缝。助手小张慌忙递上文件:“主任,中医科的合作方案,张教授牵头和百草堂合作,院长初步同意了。”

“合作?”马明哲一把夺过文件,看都没看就撕成了碎片,“张教授老糊涂了!一个破巷子里的小破店,也配和市医院合作?”他喘着粗气,眼睛里布满血丝,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沓照片——是林墨祖父当年被恶霸砸医馆的照片,还有几张模糊的“非法行医”举报信复印件。“小张,你去把这些东西匿名寄给卫生局,再给《都市晚报》的王记者打个电话,就说有猛料。”

小张脸色发白:“主任,这……这是造假啊,要是被查出来……”马明哲瞪着他:“查出来也是你干的!你忘了是谁把你从后勤调到门诊的?要么干,要么滚回后勤洗试管去!”小张咬了咬牙,接过信封,快步走出了办公室。马明哲看着窗外的夜色,铜人巷的方向隐约能看到一点微光,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林墨,我看你这次怎么翻身!”

第二天一早,百草堂还没开门,就传来了敲门声。林墨打开门,看到王桂兰大娘牵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口,女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双手插在兜里,脸色苍白。“林大夫,这是我女儿晓梅,产后风三年了,夏天都要穿棉袄,西医说是神经官能症,治不好。”王大娘把女儿推到前面,“昨天我灸完腿效果好,就想带她来试试,不耽误你吧?”

林墨连忙让她们进来,给晓梅倒了杯姜枣茶:“大娘您客气了,先坐暖和了再说。”他给晓梅诊脉,手指刚搭上去就皱了眉——脉象沉细如丝,舌苔白腻得像一层霜,手心却冰凉刺骨。“姐,你是不是生完孩子没满月就碰冷水了?”晓梅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当时孩子早产,我着急去医院,淋了雨,从那以后就怕冷,手脚肿得像馒头,晚上疼得睡不着。”

赵铁山走过来,掀开晓梅的袖子,手腕处有明显的青紫纹路:“这是产后寒凝血瘀,比普通的老寒腿难治,得用‘三联灸’——隔姜灸关元、气海,隔盐灸神阙,再用温灸盒灸腰阳关。”他转头对林墨说,“你爷爷当年治过一个类似的,用了三个月才好,得让她有耐心。”

林墨刚拿出艾条,就听到巷口传来汽车喇叭声。苏清瑶从窗户探出头:“林墨,张教授来了!还有……好像有记者跟着?”林墨心里一沉,昨天马明哲的话还在耳边,难道记者是来搞事的?他让陈小雨陪着王大娘和晓梅,自己和赵铁山、苏清瑶迎了出去。

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张教授穿着中山装,手里拿着个木盒,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还有个举着相机的记者。“小林,给你介绍下,这是院办的李主任,还有《都市晚报》的陈记者,来报道咱们的合作项目。”张教授把木盒递给林墨,“这里面是你爷爷当年的‘艾谱’,上面有‘悬灸补泻法’的详细手法,我特意带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