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丛容走了进来,轻声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说是有要事需即刻面见您。”
太后依旧闭着眼,良久,她才从鼻腔里淡淡地哼出一声,淡淡道:“让她进来吧。”
辛夷抬眼,眼睁睁瞧着皇后扶着画墨的手,步履比平日略显急促地步入殿内,心中有些奇怪,皇后出身名门,一举一动自有规矩,今日瞧起来倒着实有些失态了。
皇后似乎无暇去整理被风吹得稍稍有些歪斜的珠钗,几缕发丝散乱地垂在颊边,也顾不得拢一拢,便径直走到太后榻前,规规矩矩地敛衽行下礼去,“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凤体康健,万福金安。”
太后这才缓缓抬起眼皮,先是扫过皇后略显凌乱的步摇和鬓角,最后落在她紧蹙的眉心上,心中本就因借腹生子之事上,皇后不够明理而有些不悦,此刻见她这般形容,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失望与不耐。
这往沉不住气,喜怒皆形于色,如同惊弓之鸟,如何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坐稳中宫之位?如何能承担起延续谢家荣耀的重任?真是朽木不可雕!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往后靠了靠,沉声道:“什么事让皇后这样匆匆忙忙,连晨省刚散的功夫都等不得?哀家记得,往日你便是请安,也都是掐着时辰来的。瞧你现在钗环散乱的样子,若让底下那些眼睛瞧了去,成何体统?岂不是平白惹人揣测,动摇中宫威信?”
皇后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就着半蹲的姿势抬起头,一双精心描画过的秋眸中,此刻盈满了焦虑,也顾不得太后的话,“母后明鉴,儿臣方才得知了一桩消息,心中实在难安,唯恐迟则生变,酿成难以挽回的后果,这才失了分寸,急急赶来禀告母后,恳请母后给儿臣拿个主意,指点迷津。”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近日来心浮气躁,可她总是管不住那颗惶惶不安的心,尤其眼下接二连三的事情不断……
太后见皇后神态,不似作伪,心中也明白,能让皇后这般不顾仪态、急匆匆跑来慈宁宫的,绝非小事,遂问道:“哦?究竟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能让你这统摄六宫,母仪天下的皇后也方寸大乱,举止失度至此?说吧,哀家听着。”
话如此说,太后还是没忍住敲打了几句。
皇后恍若未觉,只慢慢说道:“回母后,今儿请安,戚昭仪已有了近一个月的身孕了。”
殿内霎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太后拨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停下,紧紧攥住了光滑的珠串,力道之大,使得指节都微微泛出了青白色。她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但已有些浑浊的眼眸中,却瞬间掠过了一丝凌厉寒光。
无形的威压骤然弥漫开来,辛夷不由自主地将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