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那戚昭仪今日也实在是太过分了,那五凤钗,她怎么就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戴出来招摇过市?还有她说的那些话,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针,专往人最痛的地方扎!奴婢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戚昭仪看向自家小主轻蔑的眼神,紫苏就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梨花闻言,脸上却并未浮现出多少怒色,反而露出一丝更为复杂迷茫的神情。
目光扫过甬道墙角一丛顽强攀爬的牵牛花,眼神有些飘忽,“戚昭仪今日,看似冲着我来了,姿态做得十足,言语也极尽刻薄,可紫苏,你若沉下心来,细嚼她说的每一句话,你难道没有品出来吗?她看似在折辱我,可字字句句的最终落点,其实都精准无比地,指向了凤座上的那一位。”
紫苏经此提醒,再一细细回味,果然如此!
戚昭仪的每一句嘲讽,最终都巧妙地绕回到了皇后身上,“小主,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可戚昭仪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不清。”梨花缓缓地摇了摇头,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就如你从前所说,这位戚昭仪,太不同寻常了些,表面看来,张扬跋扈,恃宠而骄,仿佛所有的喜怒和心思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毫无城府可言。她今日之举,是单纯看我不顺眼,觉得我碍了她的路,所以借题发挥,肆意折辱?还是想通过打压我,来试探皇后的反应,或者离间我与皇后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抑或别的什么,我看不透,也猜不明。”
她轻轻叹了口气,轻微得如同柳絮拂过水面,几乎瞬间就被周遭的蝉鸣吞没,“这个人,就像隔着一层不断变幻的浓雾去看她,我至今,也摸不清她真正的底细,看不清她笑容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意图。”
“不过,”梨花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变得清晰而笃定,将那层迷雾驱散了几分,“有一样,我却是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那便是,今日坤宁宫内,皇后娘娘对于我与戚昭仪之间的这番针锋相对,甚至是单方面的欺凌,她是乐见其成的。”
“乐见其成?”紫苏疑惑地重复。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梨花冷静说道,“皇后坐镇中宫,凤印在手,她最忌惮的,便是有人威胁到她的地位,戚昭仪宠冠六宫,风头无两,是最具有威胁性的靶子。而我,虽然出身卑微,无权无势,却偏偏得了太后的青眼,为皇后借腹生子,虽看似柔弱,却也可能因这肚子而成为一个不可预测的变数。若我们二人,能够斗起来,无论最终是谁占了上风,抑或是两败俱伤,对于高坐于上的皇后而言,都是削弱潜在威胁,巩固地位的大好事。她今日看似在主持公道,斥责戚昭仪的僭越,安抚我的委屈,实则只怕内心深处,是乐见其成的,皇后需要有人来牵制戚昭仪,而目前看来,我这个看似最好拿捏,又有着特殊价值的棋子,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棋盘上的子,关键在于,执子的人想走到哪一步,而棋子,又能否寻到一丝辗转的余地。
她们说着,已经走到了关雎宫门口。
即将迈过宫门,梨花停下了动作,侧过头,,看着身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紫苏,郑重道:“紫苏,今日你我的话,绝不可对外流露半分,也不必对白露提及,挑动皇后对太后的不满,是火中取栗的法子。”
紫苏重重地点头,紧紧握住梨花的手,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凉意,心中却奇异地安定了几分,“是,奴婢明白,奴婢陪着小主就是。”
梨花看着她,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柔和的笑意,随即转身,没入沉沉殿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