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他没有拿出ppt,也没有罗列数据,而是直接看向方雅,“方记者,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方雅一愣,随即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沈铭接过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免提键,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清河县行政服务大厅,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所有记者都竖起了耳朵。
沈铭对着手机,用一种带着外地口音的、略显急躁的声音问道:“喂?你好,我问一下啊,我是一家外地公司,想在你们清河县注册一个分公司,搞农产品加工,这个流程怎么办啊?是不是很麻烦?要跑几个部门啊?”
这个问题,非常典型,也非常考验人。它涉及工商、税务、土地、农业等多个部门,在过去,没有十天半个月,没有几条好烟,根本跑不下来。
电话那头的女声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更加热情:“先生您好,您别急。我们现在实行的是‘一窗受理,并联审批’。您只需要到我们大厅的‘企业开办专窗’,提交一次材料,剩下的流程都由我们内部流转。您所需要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银行开户、公章刻制,我们承诺,在材料齐全的情况下,一个工作日内,全部办结!”
一个工作日!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那要是中间哪个环节卡住了怎么办?”沈铭继续“刁难”。
“先生您放心,我们每个审批环节都有严格的时限。如果您在办理过程中遇到任何推诿扯皮或者效率低下的问题,您可以直接拨打我们大厅的监督投诉电话,号码是xxxxx。我们有专人负责,一经查实,绝不姑息!”
那声音,自信而坚定。
沈铭挂断了电话,将手机还给方雅。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这个电话,比任何数据、任何报告,都更具说服力。它活生生地展示了,这场被外界质疑为“冷血”的改革,给这个县城,带来了怎样实实在在的变化。
宋思明一直沉默地听着。当电话挂断时,他缓缓地拿起了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然后,他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恳谈会”,或者说这场“辩论”,已经结束了。
“沈主任,”宋思明看着沈铭,眼神里的审视和锐利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探究的意味,“清河县的这场改革,我会持续关注。希望你们,能给全省,乃至全国,趟出一条新路来。”
他没有说支持,也没有说反对。但“趟出一条新路”,这七个字的分量,比任何赞美都重。
会议结束,记者们离场时,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兴奋,有沉思,也有震撼。他们知道,明天各自报纸的版面,要重新安排了。那篇准备好的《“末位淘汰”是管理创新还是懒政的“一刀切”?》,注定要被扔进废纸篓。
方雅走到沈铭身边,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眼睛亮晶晶的:“沈主任,你今天,太帅了!”
沈铭只是笑了笑。
送走所有人,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沈铭和一直站在角落里,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孙志平。
孙志平走过来,看着沈-铭,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沈铭的肩膀,眼眶有些湿润。他仿佛看到了清河县官场那片沉寂已久的土地,正在裂开缝隙,有新的嫩芽,正顶着巨大的压力,顽强地钻出来。
就在这时,沈铭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县委书记赵长东。
沈铭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
电话那头,就传来赵长东那压抑着激动、却依旧沉稳有力的声音:“沈铭,市委陈书记的电话,刚刚打到我这里。”
“你准备一下,陈书记说,他想亲自听一听,我们清河县这个‘能者上,庸者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