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局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没听懂沈铭的意思。
沈铭拿起那份报告,指着其中一段:“这里写,‘我县行政审批流程得到极大优化,平均办理时限缩短了百分之十五’。我想请问周局长,这个百分之十五,是怎么算出来的?基数是多少,样本是哪些单位,有没有剔除节假日和特殊情况?”
周局长的额角,开始冒汗:“这……这是综合统计,是个大概的数字……”
“大概?”沈铭的音量没变,但办公室的温度仿佛降了几度,“那这一段,‘部分窗口单位存在办事拖沓现象,已责令整改’。我想知道,‘部分’是哪部分?‘拖沓’到什么程度?‘整改’的结果又是什么?这份报告里,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提?”
周局长的脸色,从红变成了白。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份报告,他根本就没细看,是手下科员从去年的工作总结里东拼西凑抄出来的,他签个字就送过来了。这是机关里心照不宣的惯例。
沈铭将报告扔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周局长,我让你做的是一份用来分析问题的作战地图,你给我交上来一堆华而不实的宣传稿。如果我们的干部,都是用这种态度来应付工作,那别说引来凤凰,就是引来一只鸡,都能被我们这帮人活活饿死。”
他的话毫不客气,像鞭子一样抽在周局长脸上。
周局长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大气都不敢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外面都叫眼前这个年轻人“沈阎王”了。
“报告拿回去,重做。”沈铭端起茶杯,“明天早上八点,我要看到一份能看的报告。每一个数据,都要有出处;每一个问题,都要有实例。做不到,你这个副局长,就亲自去档案室里管档案吧。”
周局长如蒙大赦,抱着那份报告,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沈铭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却愈发凝重。
一个档案局,就如此敷衍了事,那财政、国土、税务这些手握实权的部门呢?整个清河县的干部队伍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个这样的“周局长”?
这种“庸、懒、散、浮、拖”的作风,就像是附着在机器上的铁锈,平时看不出来,一旦机器要高速运转,这些铁锈就会成为致命的阻碍。
环保整治,是向外开刀,敌人清晰可见。而整顿干部作风,是刀刃向内,割自己的肉,敌人就是每一个安于现状的自己人。
这比关停工厂,要难得多。
就在他沉思时,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骤然响起。
是县委书记赵长东的专线。
“沈铭,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赵长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郑重。
沈铭心中一动,放下茶杯,立刻起身。
走进书记办公室,沈铭发现今天的气氛格外严肃。赵长东没有在练字,也没有在看文件,只是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看着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
“书记。”
赵长东转过身,示意沈铭坐下。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开口道:“沈铭,你来清河,也有段时间了。对我们县的干部队伍,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问得突然,也问得极深。
沈铭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说:“思想僵化,作风懒散,缺乏担当。”
十二个字,一针见血。
赵长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他就欣赏沈铭这种不绕弯子的性格。
“说得对。”赵长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神情严肃,“我们花了大力气,把屋子打扫干净了,准备请客吃饭。可如果家里管事的、做饭的、端茶送水的,一个个都躺在床上装睡,那这顿饭,是吃不成的。”
他看着沈铭,目光灼灼。
“远星科技这块肉,太肥了,盯着的狼不止我们一家。市里刚刚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正式提交了落户申请,这既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们的考验。政策的诚意,我们给得起。但执行的效率,服务的温度,能不能跟得上,我心里没底。”
赵长东的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
“所以,我需要一把扫帚,一把能把那些装睡的人全部扫下床的铁扫帚。我不但要他们醒过来,我还要他们跑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沈铭,这把扫帚,我准备交给你。从今天起,由你牵头,在全县范围内,对干部作风问题,进行一次彻底的、深入的摸排和整顿。”
话音刚落,沈铭的脑海里,那冰冷的机械音,如期而至。
【新事件触发:整顿干部作风,刀刃向内。】
【此事件难度极高,将直接触及整个干部队伍的根本利益,稍有不慎,便会引发集体抵制,导致全县工作陷入瘫痪。是否开启模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