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路径推演完成。】
【方案四:真诚沟通路径。成功率:10%……正在修正……5%……】
成功率低得令人发指。
但,这是第一次,结局不再是血红的“bE”。
【模拟显示:此路径将避开90%的常规陷阱,但会触发一个隐藏的、致命的‘人心陷阱’。你将面对的不再是群体的贪婪和对抗,而是个体内心深处最隐秘、最坚固的执念。】
【推演继续……】
画面中,模拟的“沈铭”真的开始了一场看似毫无意义的“闲逛”。
他今天去张三家看看人家刚出生的小孙子,明天帮李四家的菜地浇浇水,后天陪王五下盘象棋。他绝口不提拆迁,只是听他们唠家常,听他们抱怨生活的不易,听他们对未来的担忧。
村民们的态度,从最初的警惕、戒备,慢慢地,开始有了一丝松动。
然而,当他走到刘根生的院门前时,画面定格了。
无论模拟中的“沈铭”如何尝试,他都无法走进那扇门。刘根生不骂他,也不赶他,只是把他当成空气。那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对抗都更令人绝望。
最终,一行金色的警告文字,占据了整个屏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最终警告:‘刘根生’为本次事件的核心节点,其‘心结’是所有问题的根源。在未解开此心结之前,任何方案,包括方案四,最终结局均为——失败!】
【解锁‘刘根生心结’的关键线索,指向一样被遗忘的物品,和一件二十年前的旧事。】
模拟结束。
沈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深水里挣扎着浮出水面。他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脖子,骨节发出一阵轻微的脆响。
办公室的门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小沈?还没走?”是孙镇长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和担忧。
门被推开一条缝,孙镇长探进半个脑袋,看到沈铭还坐在黑暗里,吓了一跳,赶紧把灯打开。
“哎哟,你怎么不开灯坐着,吓我一跳!”他走进来,看见沈铭面前那杯早就凉透了的茶,又忍不住摇头,“你这孩子,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怎么样,是不是愁得睡不着?为那个刘老倔的事?”
沈铭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问道:“孙镇长,您在青云镇待了多少年了?”
孙镇长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掰着指头算了算:“从我当个小办事员算起,快三十年了吧。怎么了?”
“那您……还记不记得,大概二十年前,刘根生大爷家里,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孙镇长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像是在费力地从记忆的深井里打捞着什么。
“二十年前?那会儿我还在跑计生呢……”他来回踱了两步,忽然停下,一拍脑门,“二十年前……我想起来了!那年夏天,发大水,西山那边塌方,好像……好像他家出了事!”
孙镇长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既有回忆往事的唏嘘,也有一丝不愿触碰的沉重。
“他老婆,就是在那次塌方里,为了回去拿个东西……人就没了。”孙镇长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去,“那东西,我记得好像是个什么木匣子。当时大伙儿都劝她别回去了,屋子都快塌了,可她不听,疯了一样冲进去,结果就再也没出来。后来救援队在废墟里找到她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但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木匣子。”
木匣子……被遗忘的物品。
二十年前的旧事……塌方丧妻。
两条线索,瞬间在沈铭的脑海里对上了。
他终于明白,【洞察人心】看到的那份深藏的“悲伤”,究竟从何而来。也明白了刘根生为什么日复一日地打磨着那根木料,为什么对那座老屋有着近乎偏执的守护。
那座房子,埋葬着他的爱人。
那件遗物,是他妻子用生命换回来的念想。
拆掉那座房子,对他而言,无异于将他生命中最后的精神支柱连根拔起。
“那是个什么样的木匣子?”沈铭追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孙镇长摇摇头,“当时乱得很,谁有心思关心那个。只听说后来刘老倔就把那匣子锁起来了,谁也不让碰,慢慢地,大家也就忘了这事了。唉,也是个可怜人,从那以后,他就变得越来越孤僻,越来越‘倔’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
孙镇长看着沈铭凝重的侧脸,心里那点因为拆迁而产生的焦躁,不知不觉间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取代。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和镇里那帮干部一样,只看到了刘根生的“硬”和“臭”,却从未想过,那层坚硬的外壳之下,包裹着怎样一颗破碎的心。
“小沈,”孙镇长打破了沉默,“你问这个……是想?”
“没什么。”沈铭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四肢,“孙镇长,您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自己去一趟。”
“你还去?”孙镇长急了,“你没听我说吗?那老家伙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你别去点那个引线!”
“我去,但不是去谈拆迁。”沈铭的眼神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去……祭拜一下那位婶子。”
孙镇长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他。
这个年轻人,用的方法,总是那么出人意料,那么……不合常理。
可偏偏,就是这些不合常理的方法,一次又一次地,解决了所有人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那……那你自己小心点。”孙镇长最终只憋出这么一句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递给沈铭一根,“带上这个,万一……万一能说上话呢。”
沈铭接过了烟,夹在指间,却没有点燃。
他看着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明天,他不仅要敲开刘根生的院门,更要尝试着,去敲开那扇已经尘封了二十年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