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结果传出去,后宫里悄无声息。第五日,申诉箱里多了三封信;第六日,又多了五封。有告小太监多领了炭火的,有说管事嬷嬷私藏了布料的,大多是些细碎事,却桩桩件件透着委屈。
苏清颜每日清晨拆信,午后查证,傍晚处置,从不让案子过夜。她罚得都不重,大多是罚月钱、掌嘴或是当众认错,但每桩处置都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看到——申诉箱不是摆设。
这天,小李子又拿回来一封信,这次是用宣纸写的,字迹娟秀:“翊坤宫的小厨房,每月给份例时,都会从各宫嫔妃的份例里扣下一小撮燕窝,说是‘内务府的损耗’,实则都送到了李答应房里。”
容嬷嬷一看就皱起了眉:“李答应?她前阵子刚受过主子的恩惠,怎么还敢做这种事?”
苏清颜却看着那信纸,若有所思:“这字迹不像宫人的手笔,倒像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她让容嬷嬷去查,果然,翊坤宫的小厨房管事是李答应的远房表哥,每月扣下的燕窝都攒着,等李答应的家人进宫时带出宫去。
“这次要严惩了吧?”小李子气鼓鼓地说,“这可是欺瞒主子!”
苏清颜却让人把李答应请来。李答应一进门就跪了下来,脸色惨白:“苏主子,臣妾知错了!那些燕窝是给臣妾母亲补身子的,她咳疾犯了……”
“你的孝心我懂。”苏清颜扶起她,“但宫规就是宫规,不能破例。”她想了想,“罚你一个月月钱,再把扣下的燕窝折算成银子,从你月钱里扣了还回去。至于你母亲的病,我让人从太医院请个太医,给她开个方子,比燕窝管用。”
李答应愣住了,眼泪突然涌了出来:“苏主子……您不罚臣妾去浣衣局?”
“罚不是目的。”苏清颜递给她一方帕子,“以后有难处,可以来跟我说,只要合情合理,我会帮你。但用这种法子,只会害了你自己。”
李答应重重磕了个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消息传到永和宫,画春撇着嘴道:“娘娘,苏嫔这是在收买人心呢!又是给粥又是请太医,底下人现在都把她捧上天了。”
德妃正用银簪子挑着灯花,闻言只是淡淡道:“她这手比硬罚聪明多了。”硬罚只能让人怕,可给人留条活路,却能让人记着好。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忽然觉得这后宫的风,好像越来越难捉摸了。
景阳宫的申诉箱前,渐渐有宫人驻足。有人犹豫着不敢投信,就蹲在旁边看,看着那些投了信的人没被报复,看着克扣的物事被还回来,终于也鼓起勇气,将写满委屈的纸投了进去。
苏清颜坐在灯下,一封封拆着信。每封信都带着不同的字迹,不同的墨迹,却都藏着同一种东西——对公道的期盼。她忽然明白,皇上说的“温度”,或许就是让这些身处底层的人,也能看到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