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笑一声,收起钱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湿地上空时常有直升飞机盘旋。不久,施工队的卡车开了进来,机器的轰鸣声惊得鹤群四处飞散。
一九九八年春,开发工程已经推进到湿地核心区域。一天清晨,徐亮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站着浑身湿透的村支书,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徐,出事了!工地上死了个人,说是被什么东西抓破了喉咙!”
老徐脸色一变,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徐亮悄悄跟在后面。
事发地点围满了人。一台推土机停在泥泞中,旁边搭着临时帐篷,里面躺着一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当风吹起白布一角时,徐亮看见死者脖子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是那只金鹰干的,”工头咬牙切齿地说,“我亲眼看见的,天刚亮时,一道影子从天上冲下来,然后就听见了他的惨叫声。”
老徐默默走到尸体前,掀开白布仔细查看。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是鹰仙,”他低声对村支书说,“鹰爪造成的伤口不是这样的。这更像是...”
他的话没说完,但徐亮看见父亲眼中闪过了然的神色。
几天后的深夜,徐亮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他看见父亲悄悄起床,拿了手电筒和一包东西出了门。徐亮悄悄跟上,跟着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湿地深处。
在一处隐蔽的芦苇丛中,老徐停了下来,用手电照向地面。徐亮躲在一棵老柳树后,看见地上躺着一只巨大的金雕——正是他童年时救过他的那只鹰仙。它的翅膀受了伤,血迹斑斑,呼吸微弱。
老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从包里拿出草药和绷带,为金雕处理伤口。
“我知道不是你杀的人,”老徐一边包扎,一边轻声说道,“那伤口是人为的,他们想找借口除掉你。”
金雕似乎听懂了,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
就在这时,一束强光突然照了过来。“果然在这里!”徐亮认出这是那个南方开发商的声音。
几个持枪的人从芦苇丛中钻出,枪口对准了受伤的金雕。
“让开,老徐!这畜生杀了人,必须处死!”
老徐张开双臂,挡在金雕前面:“人不是它杀的!我看过伤口,是有人用三齿耙伪造的!”
开发商冷笑一声:“谁信你的鬼话?什么鹰仙,不过是只大点的鸟罢了!让开,不然连你一起告包庇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徐亮不知哪来的勇气,他从藏身的树后冲出,大喊:“我知道真凶是谁!”
所有人都愣住了。开发商眯起眼睛:“小孩子别胡说!”
“我没胡说!”徐亮声音颤抖但坚定,“那天早上,我亲眼看见李工头和王会计在工地吵架,后来李工头用三齿耙打死了王会计,然后伪装成鹰爪的伤痕!”
现场一片寂静。开发商脸色骤变,他身后的一个壮汉——正是李工头——突然举起枪,不是对准徐亮,而是对准了开发商!
“都是你指使的!”李工头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说要制造事故,好找借口除掉这只金雕,免得它阻碍施工!”
场面顿时大乱。趁这机会,老徐迅速背起受伤的金雕,拉着徐亮钻进了密不透风的芦苇荡中。
他们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听不见后面的喧哗声才停下来。老徐把金藏在一处隐蔽的洞穴里,用芦苇做好伪装。
“明天我送你去二叔家住几天,”老徐对徐亮说,声音疲惫,“等这事平息了再回来。”
徐亮却摇了摇头:“爸,我不走。鹰仙救过我们,现在它需要帮助,我们不能丢下它。”
老徐望着儿子,第一次觉得他真正长大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父子俩轮流照顾受伤的金雕,同时收集证据。徐亮甚至偷偷录下了李工头与开发商的对话,证实了他们的罪行。
事情最终惊动了市里。一支专门的调查组进驻扎龙湿地,开发商和李工头被逮捕,旅游开发项目被无限期中止。
金雕伤愈那日,老徐和徐亮带它来到湿地中央的一片空地上。它试了试翅膀,然后一跃而起,在父子俩头顶盘旋三圈,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鸣叫,随后振翅高飞,消失在蓝天之中。
老徐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