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华没有接那个盒子,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林知意从未见过的、近乎悲伤的坦诚。
“知意,你先别急着拒绝,听阿姨把话说完。”苏婉华的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过去……是阿姨不对。是阿姨眼界窄,心思重,总觉得……唉,总觉得有些东西比真心更重要。”
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些并不愉快的过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当年你和延舟在一起,阿姨虽然没有明着反对,但心里……确实是有疙瘩的。觉得你家世普通,觉得你……配不上延舟,配不上陆家。所以,在他因为公司上市的事情和你产生矛盾,在他因为那些可笑的‘门当户对’观念而犹豫摇摆的时候,阿姨非但没有劝他,反而……隐隐是赞同的。”
这番迟来了五年的道歉和自省,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林知意的心上。她怔怔地看着苏婉华,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悔意和沧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五年,看着延舟是怎么过来的,看着他把自己逼成一台工作机器,看着他即使取得了再大的成就眼底也没有真正的快乐……阿姨才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苏婉华的声音带着哽咽,“什么家世,什么门第,都比不上一个真心待他、能让他活得像个‘人’的人重要。”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林知意脸上,那里面充满了真诚的、毫不作伪的赞赏和……恳求。
“这次我生病,你做的这一切,阿姨都看在眼里。你不是冲着陆家的钱和势来的,你是在危急关头,能毫不犹豫站出来担当的人。延舟那天说,你是他‘非常重要的人’,阿姨现在明白了,他说得对。”
苏婉华伸出手,轻轻按在那个被林知意推回来的盒子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这钥匙,这房产,不是什么谢礼,更不是什么补偿。这是阿姨的一份心意,是陆家……**真诚的接纳**。”
“接纳你,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阿姨知道,过去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一份礼物就能抹平的。阿姨也不求你立刻原谅,更不逼你立刻做出什么决定。这些东西,你先收着。什么时候你觉得可以了,愿意了,再去打开那扇门,看看那个……本该属于你的地方。”
苏婉华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里。
林知意彻底僵住了。
她看着面前这个曾经对她心存芥蒂的长辈,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悔恨、赞赏和期待,看着那个承载着沉重含义的丝绒盒子……
心中那座用理智和冷漠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真诚的接纳**,冲击得摇摇欲坠。
她一直以为,横亘在她和陆延舟之间的,除了他们自身的伤痕,还有那道来自家庭的无形壁垒。可如今,这壁垒的守护者,却亲手将它拆毁,并将通往内部的钥匙,递到了她的手中。
没有强迫,没有算计,只有一份沉甸甸的、带着悔悟和期盼的……
**真诚的接纳**。
她该怎么办?
接受?意味着她可能要重新审视自己和陆延舟的关系,意味着她要踏入那个曾经让她感到压抑的圈子。
拒绝?似乎又显得太过不近人情,辜负了这份迟来的、沉重的善意。
林知意看着那个盒子,看着那把古朴的钥匙,感觉它仿佛有千斤重。
会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下一道道温暖的光束,恰好落在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上,为那古朴的钥匙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苏婉华没有再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等待着林知意,做出她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