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计划”的实验室,即使在深夜,也常常亮着几盏孤灯。自从林知意的模型被确立为核心技术路线后,项目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速推进阶段。演示原型的开发、与硬件团队的接口调试、应对GtpA高层越来越频繁的审查会议……每一项工作都像上紧了发条,不容许丝毫喘息。
林知意几乎是以实验室为家。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抽打的陀螺,在无数会议、代码、文档和跨时区的视频通话中高速旋转。咖啡成了维持清醒的必需品,睡眠被压缩到极致,常常是在办公桌前趴着小憩一两个小时,便又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
她感觉到身体的抗议越来越强烈。胃部的隐痛从偶尔发作变成了持续的背景音,像一根细细的、却始终存在的线,牵扯着她的神经。疲惫感如同沉重的湿衣服,紧紧包裹着她,即使短暂的睡眠也无法将其驱散。她开始偶尔感到轻微的眩晕,尤其是在久坐后突然站起时,眼前会短暂地发黑。
但她无暇顾及。项目的压力,团队对她的期望,以及她内心深处那股不肯服输的劲头,都驱使着她忽略掉所有的不适。她只是归咎于劳累和饮食不规律,从公寓附近的药店买了些非处方的胃药和止痛片,感觉不舒服时就吞下几粒,勉强支撑。
这个夜晚,格外难熬。
她刚刚结束一个与硅谷硬件团队的跨洋视频会议,讨论一个棘手的接口兼容性问题。会议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双方争论激烈,结束时已是当地时间凌晨两点。实验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寂静中只有服务器机组发出的低沉嗡鸣。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头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胃部的疼痛不再是隐隐作痛,而是变成了一种尖锐的、绞拧般的刺痛。她扶着桌子站起来,想去倒杯热水,却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勉强扶住墙壁,缓了好一会儿,那阵剧烈的眩晕才稍稍退去。但胃部的绞痛却愈发凶猛,让她几乎直不起腰。她意识到,这次可能不是几片止痛药能应付的了。
一种无助的恐慌,伴随着剧烈的生理痛苦,瞬间攫住了她。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在这样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她病倒了。
她艰难地挪回自己的工位,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着。冷汗已经浸湿了她后背的衣衫,带来一阵阵寒意。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刺得她眼睛生疼。
该打给谁?
叫救护车吗?她甚至不确定这里的急救电话是多少,也不知道该如何用非母语清晰地描述自己的症状。
联系项目组的同事?马修?安德森博士?这么晚了,因为个人原因打扰他们,她感到一种莫名的羞愧和不愿示弱。
通讯录里的名字一个个滑过,最终,还是定格在了那个她设置了免打扰、却从未真正删除的号码上。
陆延舟。
如果是他在……他一定会立刻安排好一切,用最冷静、最有效率的方式,将她送到最好的医院,处理好所有琐碎的事情。她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强撑,只需要……依赖。
这个念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几乎要冲破她所有的理智防线。
她的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微微颤抖着,胃部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几乎要让她晕厥。
不。
不能打。
她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电流击中。剧烈的动作牵扯到胃部,让她痛得闷哼一声,蜷缩起身体。
她不能依赖他。永远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