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舟的世界，被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一部分是陆氏集团内部那场看不见硝烟、却处处刀光剑影的**改革**拉锯战；另一部分，则是一片被他刻意封锁、却又无法真正从心底抹去的，关于林知意的寂静区域。
他不再允许自己去主动打听她的消息。那个越洋电话的冲动被理智死死压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也从未再被拨出。他将所有与她相关的情绪和念头，都强行塞进了内心最深的角落，用繁重的工作和焦头烂额的内部斗争，将其层层覆盖。
然而，有些东西，是无法彻底隔绝的。
尤其是在这个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尤其是在他们所处的、交集甚密的行业领域。
林知意**登上当地新闻**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很快便跨越了重洋，传回了国内科技圈。虽然那则欧洲当地的电视报道并未在国内引起大规模反响，但在顶尖的学术圈、投资圈和部分密切关注国际技术动态的媒体那里，这无疑是一个值得关注的信号。
陆延舟第一次“被动”地得知这个消息，是在一次与某家长期合作的大型投资机构负责人的非正式会谈中。那位负责人闲聊时提起，带着几分赞叹：“陆总，听说您之前那位……合作伙伴，林知意林博士，最近在欧洲那个‘星尘计划’里搞出了不小的动静啊？上了当地的科技新闻，说是突破了什么分布式算法的瓶颈？真是厉害，不愧是您当初看重的人。”
那一刻，陆延舟正端起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滚烫的茶水微微晃荡，险些溅出杯沿。他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平淡地回应：“是吗？她一直很有能力。” 心中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混合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悄然弥漫开来。
他没有去追问细节，甚至刻意将话题引向了其他方向。但那个信息，像一颗种子，已经落入了他的心田。
自那以后，他似乎养成了一种连自己都未曾明确意识到的习惯。
在每天浏览必须的行业资讯和财经新闻时，他的目光会不自觉地、更加留意那些与国际合作项目、尤其是与人工智能和分布式计算相关的报道。他不会去特意搜索她的名字，但当那些关键词不可避免地跳入眼帘时，他的阅读速度会不自觉地放慢。
他会看到一些技术论坛上，有人转载或讨论她那篇尚未正式发表、但已在核心圈层流传开来的算法论文预印本；他会看到一些行业分析文章，在探讨下一代网络架构时，偶尔会提及GtpA的“星尘计划”和其中来自东方的技术贡献；他甚至在一次内部技术研讨会上，听到他高薪聘请的一位首席科学家，在分析前沿趋势时，引用了林知意模型中的某个概念，并称之为“极具启发性的思路”。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一片片拼图，在他脑海中，无声地拼凑出她在异国他乡的**进展**轮廓。
他知道她成功了。
至少，在技术的战场上，她凭借自己的才华和那股不肯服输的韧劲，杀出了一条路，赢得了她应有的尊重和认可。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有欣慰，像看到自己曾经珍视的明珠，即便离开了他设定的舞台，依旧在别处熠熠生辉。有骄傲，为她的能力和成就。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混杂着失落与释然的复杂感受。
她不再需要他的“庇护”了，甚至，她飞向了一片他可能永远无法触及的天空。
这天深夜，他再次独自留在办公室，处理完又一份关于某个元老暗中使绊子的调查报告。疲惫和烦躁如同黏腻的蛛网，缠绕着他。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