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不久,林知意还握着它,站在客厅中央,感受着那条简短信息带来的、无声的余震。窗外的雨声似乎成了这寂静空间里唯一的脉搏,与她胸腔里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隐隐合拍。
就在她准备将手机放回玄关,彻底结束这个混乱而漫长的夜晚时,一阵清晰而突兀的门铃声,骤然划破了室内的宁静。
叮咚——
声音短促,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急切,与方才手机信息的温和截然不同。
林知意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向门口。
这个时间,这个天气……会是谁?
一种近乎本能的预感,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发麻。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赤着脚,踩着冰凉的地板,一步步挪到门后。
她没有立刻开门,也没有出声询问,只是透过冰冷的猫眼,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走廊暖黄色的光线下,那个她刚刚在脑海中勾勒过、以为早已驱车离开的身影,就那么真实地、带着一身未干的湿气,伫立在她的门外。
陆延舟。
他没有打伞,黑色的短发被雨水打湿,几缕凌乱地贴在饱满的额前,深色的西装外套肩头颜色更深,洇湿了一片,水珠顺着挺括的面料线条缓缓滚落。他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紧绷的下颌线和垂在身侧、微微蜷握的拳头。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座被风雨遗忘在门口的沉默雕塑,周身弥漫着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近乎狼狈的脆弱感。
他不是已经……到家了吗?
那条信息……
林知意的心跳在看清他的瞬间,失控般地狂跳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脊抵住了冰凉的墙壁,才勉强稳住有些发软的身体。
他为什么去而复返?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了她的脑海,让她一时之间竟忘了动作。
门外的陆延舟似乎等得有些不耐,或者,是某种情绪已经堆积到了无法在门外独自承受的临界点。他抬起手,没有再次按响门铃,而是用指关节,带着一种克制又难掩焦躁的力道,叩响了门板。
叩,叩,叩。
声音沉闷,却比门铃更直接地敲打在林知意的心上。
她不再犹豫。
几乎是凭着身体快于理智的本能,她猛地伸出手,拧动了门锁,“咔哒”一声,拉开了那扇隔绝着内外两个世界的门。
门开的瞬间,潮湿清冷的空气夹杂着雨水的腥甜气息,扑面而来。门外走廊的光线涌入,将门内穿着单薄家居服、赤脚站在地上的林知意完全笼罩。
陆延舟闻声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眸在走廊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林知意从未见过的、剧烈而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未散的湿气,有驱车离开又折返的挣扎,有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还有……一种深可见骨的、毫不掩饰的脆弱。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住她,像是濒临溺水的人,终于看到了唯一的浮木。
“你……”林知意张了张嘴,声音因为震惊和莫名的紧张而有些干涩,“你怎么……”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陆延舟根本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
在她开门的下一秒,在她的话音尚未落定的瞬间,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室外的寒意和湿气,瞬间侵占了门内的温暖空间。他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或退缩的时间,伸出双臂,以一种不容抗拒、甚至带着一丝蛮横的力道,将她狠狠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
林知意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思绪,在这一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雨水湿冷和滚烫体温的拥抱,彻底撞得粉碎。
她完全僵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感官却在瞬间被放大到了极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急促而有力的心跳,隔着彼此微湿的衣物,一下下,沉重地撞击着她的耳膜和身体。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此刻混合着雨水的微腥和他身体散发出的、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滚烫。能感觉到他环在她后背的手臂,收得那样紧,紧得几乎让她窒息,紧得仿佛要将她生生揉碎,嵌入他的骨血之中。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沉重而灼热,喷洒在她的头皮,带来一阵阵细密的战栗。他整个人的身体,似乎都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某种情绪激烈冲撞下,无法自控的震颤。
这个拥抱,与昨夜在玄关那个带着忏悔和怜惜的拥抱不同,与清晨醒来那个温存缱绻的拥抱不同,甚至与几个小时前在车内那个克制的告别也不同。
它太用力,太急切,太……绝望。
仿佛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的、几乎将他摧毁的战争,而此刻,只有抱住她,确认她的存在,才能让他从那种濒临崩溃的边缘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