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有猜测,但当这个名字从李昭德口中确凿无疑地说出时,刑讯室内依旧一片寂静。
那位辈分极高,素有贤名,看似与世无争的皇叔祖,竟是这一切祸乱的源头!
“是他…找到了当年太宗皇帝裁撤‘幽冥’时,私下保留部分力量和令牌的旧人…重新组建了‘幽冥司’…我…我只是被他推上前台的‘司主’…‘四方使者’,也多是听他号令…”
“那‘星火计划’又是何事?”狄仁杰紧追不舍。
“是…是失败后的备用方案…”
李昭德喘息着,“一旦‘日蚀劫’不成,便启动‘星火’…令各地潜伏分坛及暗桩,转入更深的地下…停止一切大规模活动,专注于渗透、腐蚀地方官府,积蓄力量,等待下一个时机…或…或制造难以追查的意外,清除关键人物…”
狄仁杰与女皇特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这“星火计划”,意味着即便捣毁了中枢,幽冥司的毒素仍可能长期潜伏在帝国的肌体中,伺机而动。
李昭德断断续续,又供出了几个与滕王往来密切的宗室子弟名字,以及“星火计划”几个可能的联络枢纽所在。
审讯持续到深夜,当李昭德在最后的供状上按下血红的手印时,他已彻底萎靡,如同被榨干了汁液的残渣。
……
次日清晨,一道道加盖皇帝玉玺的密旨从宫中发出。
北衙禁军与大理寺缇骑同时出动,迅速包围了滕王李元朔在长安的府邸以及几处别业。
然而,府邸之内,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些不明就里的仆役和一座空荡荡的华丽牢笼。
滕王李元朔,这位隐藏最深的“宗老”,已然杳无踪迹。
武则天震怒,下旨查封所有涉案宗室府邸,严查其往来人员,但出于稳定宗室情绪的考虑,亦保留了部分直接指向滕王的、最核心的证据,未即刻公之于众。
朝野上下,暗流汹涌,一场对宗室力量的大清洗与震慑,悄然拉开序幕。
……
狄府书房,烛火再次亮至深夜。
狄仁杰与孙敬之正在整理连日来堆积如山的卷宗证物,将李昭德的供词与之前的所有发现进行最后的归档与串联。
在翻检那些从沈千山妻女处截获的密码账册和飞钱票据时,孙敬之的目光,被其中几张看似不起眼的、记录了小额资金异常流动的票据吸引。
这些票据的流转路径,与其他大额资金截然不同,并非流向江南或边镇,而是多次通过登州、莱州等沿海州县的柜坊,最终指向一个共同的方向——
“老师,您看这里。”孙敬之将几张票据并排铺开,又取来大唐海疆图,“这几笔钱,数额不大,但流转频繁,最终都汇往了登州一家名为‘海通邸’的胡商柜坊。
而这家‘海通邸’,主要经营的,是通往新罗、倭国的海上贸易!”
他指着海图上登州以外的茫茫东海:“学生怀疑,沈千山狡兔三窟,其真正的潜逃路线,并非陆路,而是…海路!他极有可能已通过登州,搭乘海船,欲往新罗或倭国避祸!”
狄仁杰凝视着海图上那片蔚蓝的未知领域,目光锐利如刀。
李昭德伏法,滕王潜逃,幽冥司的中枢虽遭重创,但“星火”犹存,“财使”在逃。
裂国之谋,看似已至终章。
然而,余烬未冷,暗流仍涌。
追索沈千山,清剿“星火”,乃至探寻那可能存在的更高层“宗老会”…
前方的道路,依旧布满迷雾与挑战。
(第170章 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