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从身后书架深处，取出一卷略显陈旧的帛书，缓缓展开。
那是多年前，废太子李贤为师、当代大儒颜之推亲笔所书的《孝经注疏》。
两相对照，笔迹虽刻意稍作变化，但那起笔藏锋、转折圆融的独特韵味，以及几个关键字的特殊写法，如出一辙！
“是颜之推的笔迹。”
狄仁杰的声音带着一丝沉痛，“他竟也卷入此事…是为其学生（废太子李贤）鸣不平，还是另有所图？”
至此，幽冥司裂国之谋的证据链已近乎完整：组织架构（玉牒）、资金往来（之前沈千山线索）、武装力量（感业寺）、内应网络（朝中暗桩）、境外勾结（突厥盟书）、舆论准备（童谣、天象篡改）、乃至事后政治安排（伪诏、拥立新君）！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
就在此时，府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宫中内侍手持金牌，疾步而入：“狄阁老！陛下有旨，证据若已确凿，即刻携带相关人证物证，入宫面圣！陛下已在紫宸殿，召集三司长官，连夜会审！”
显然，武则天已经通过其他渠道（或许是高延福）得知了查抄的进展，不愿再多等一刻。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看向张承翊和孙敬之：“承翊，你带上周贽（朱雀门监门将军）和感业寺俘获的那个黑袍长老。敬之，带上玉牒破译图、金印盟书、伪诏笔迹比对结果，还有…那件龙袍。”
“是！”
夜色中，一行人押解着人证，携带者足以震动天下的铁证，向着皇城方向疾行。宫门次第而开，沉重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紫宸殿内，烛火通明，亮如白昼。
武则天端坐于御座之上，未戴玉冕，只以金簪绾发，玄色龙袍衬得她面色冰冷如霜。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三位司法最高长官分列两侧，神色肃穆，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当狄仁杰等人踏入大殿，当那件明黄色的龙袍和金印盟书被呈上御案，当孙敬之清晰陈述玉牒破译结果，当狄仁杰指出伪诏笔迹的来源…
即便是见惯了风浪的三司长官，也不禁勃然变色，冷汗涔涔。
武则天看着御案上的龙袍与盟书，手指缓缓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抬起眼，目光如同万年寒冰，扫过被押解上殿、面如死灰的周贽和黑袍长老，最终落在狄仁杰身上。
“狄卿，”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将至前的平静，“告诉朕，这些，可都属实？”
狄仁杰深深一揖：“陛下，人证物证俱在，幽冥司裂国之谋，铁证如山！”
武则天缓缓站起身，凤目之中，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好！很好！”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那就让朕好好听听，这些朕的‘好臣子’，究竟是如何谋划，要裂朕的江山，毁朕的社稷！”
漫长的夜审，开始了。
而帝国的命运，也将在这一次次的质证与供述中，走向最终的裁决。
（第164章 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