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的夜审,在帝国的权力核心通宵达旦地进行,烛火映照着御座上女皇冰冷的面容和三司长官凝重的脸。
铁证如山,供词如链,每一份证据的呈现,每一声认罪的画押,都如同重锤,敲打着武周王朝看似稳固的根基。
而在这权力风暴眼的边缘,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另一场无声的清剿与追踪,仍在继续。
张承翊肩头的箭伤被军医重新处理过,敷上了上好的金疮药,厚厚的绷带下,隐痛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啃噬着他的精力。
但他只是略作休整,便再度披甲,回到了已成一片焦黑废墟的感业寺。
大火已然熄灭,唯有几处未燃尽的梁柱兀自冒着呛人的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
北衙禁军的士兵们正在瓦砾灰烬间仔细翻检,寻找着可能残存的线索,不时抬出一具具烧得面目全非或是在昨夜激战中毙命的尸首。
“将军,寺内已反复搜查三遍,确认再无活口及完整文书。”一名校尉上前禀报。
张承翊眉头紧锁,目光扫过这片断壁残垣。
直觉告诉他,幽冥司经营多年的巢穴,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被彻底焚毁,不留一丝退路。
他强忍着伤痛,亲自踏入仍在散发余温的废墟,步履缓慢而坚定,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不放过任何一处异常。
就在那片原本供奉佛像、如今已坍塌大半的主殿废墟之下,他停住了脚步。几名士兵正在清理炸开的密道入口,准备进行二次探查。
“且慢。”张承翊抬手制止,他蹲下身,不顾灼热,用手拂开入口边缘的浮土和碎瓦,仔细察看着石壁与泥土的接缝处。
那里,有几道并非爆炸造成的、相对新鲜的摩擦痕迹,像是有什么重物被频繁拖拽而过。
“这痕迹…通向哪里?”他沉声问道,指尖沿着那模糊的痕迹向废墟更深处延伸。
校尉一愣,随即恍然:“回将军,据此痕迹方向,似是通往寺后那片乱石坡!”
感业寺背靠着一片荒芜的土坡,乱石嶙峋,杂草丛生,平日人迹罕至。
“派一队人,沿着这个方向,给我仔细地搜!一寸一寸地搜!”张承翊下令,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一名士兵在乱石坡下一丛半人高的枯黄蒿草后,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洞口!
洞口仅容一人通过,被巧妙地用藤蔓和石块伪装,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
洞口处的泥土湿润,留有清晰的脚印,显然不久前还有人从此出入。
“果然有后手!”张承翊眼中寒光一闪,“跟我来!”
他点起一队最为精锐的士兵,点燃火把,毫不犹豫地率先钻入洞中。
密道内阴暗潮湿,仅能弯腰前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和陈腐气息。
但脚下的路却异常平整,显然是经过精心修葺。
前行约百步,密道开始向下倾斜,隐约能听到潺潺的水声。
又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条隐藏在地下的暗河河道!
河不宽,水流却颇急,河边系着一条简陋的乌篷小船。
而就在小船旁,几名身着黑衣、做家仆打扮的汉子,正护着两名女子和一个年幼的女童,手忙脚乱地将几个沉甸甸的箱笼搬上船。
那为首的女子虽荆钗布裙,难掩其养尊处优的雍容气质,此刻花容失色,紧紧搂着怀中吓得瑟瑟发抖的女童。
正是钦犯沈千山在逃的妻女!
“拿下!”张承翊一声暴喝,如同惊雷在狭窄的河道中炸响。
那几名黑衣家仆见行踪败露,眼中闪过绝望的凶光,拔出兵刃扑了上来,试图负隅顽抗。
但他们哪里是张承翊麾下百战精锐的对手?
不过几个照面,便被尽数砍翻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河边的浅滩。
张承翊走到那对吓得瘫软在地的母女面前,目光冷峻:“沈夫人,沈小姐,还想往哪里逃?”
那沈夫人抬起头,泪眼婆娑,嘴唇哆嗦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将怀中的女童搂得更紧。
那女童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恐惧地看着眼前这群杀气腾腾的军士。
张承翊挥了挥手,示意士兵将她们带下去,严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