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上午,李先生一早起来,
浴室里传来比平日更久的水声。
他换上了一件熨烫得极为平整的浅蓝色衬衫
——那是去年王美玉为他买的,那时他嫌颜色太“跳”,一直压在柜底,如今翻出来,领口还带着淡淡的樟木味。
李先生对着镜子,格外仔细地刮着下巴上花白的胡茬,动作有些迟缓,生怕留下一丝邋遢的痕迹。
水龙头关上后,他站在镜前沉默了片刻。
然后,我听见柜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
他是在找那瓶落灰的古龙水。
过了一会儿,一股克制而陌生的香气淡淡地飘散出来,他不习惯地用掌心搓了搓颈侧,仿佛想将那过分明显的气味揉进皮肤里,显得自然些。
走出来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甚至能看出梳齿划过湿发留下的痕迹。
那双平时有些疲惫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亮,
像是即将进行某种重要仪式的信徒,紧张,却又充满期待。他尽量避免与我对视,他拎了个旅行包只含糊地说了句:“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我轻声的问道。
“我和老友出去旅游!”李先生的语气有一些不耐烦。
我再没说话,只是默默帮他检查了行李,提醒他带上了常吃的胃药。
送他到门口时,他像往常一样拍了拍我的手臂,说:“照顾好家里和思李。”
可我的心,却在他关上车门的那一刻,直直地坠了下去。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旅行包,是他几年前买的最专业的登山包,而他口中的“老友”,是哪些人?他一句都未细说。
他一走就是一个星期。
期间我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有接……
头两天,我告诉自己,他可能是去了信号不好的地方。
我像往常一样打理家事,陪思李画画、读故事,但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安静的手机。
第三天,我又忍不住拨打他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那个礼貌而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第四天,第五天……我从一天打一次,到后来几乎隔两个小时就会下意识地拿起手机。
……始终是无法接通。
各种可怕的念头开始不受控制地涌现:是出意外了吗?
还是……他根本不想接我的电话?
那个红色的跑车,那张年轻娇艳的脸……
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
事情,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李先生如一个复吸的瘾君子一样,又开始迷恋张娇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寒冰,从心脏开始,向我的四肢百骸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