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尹大牢。
更该死的武之望便被关押在这里。
当初魏小贤南下之时,崇祯给他看了黄道周的奏报。
奏报里,把武之望从东江骗来的辽东遗民,卖进青楼的事写得清清楚楚。
魏小贤知道,陛下给他看,不是让他知情。
而是让武之望死得不能太轻巧。
昏暗的大牢里,魏小贤在椅子上坐下。
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淡淡开口。
“你名声不错,在我看来,你其实更适合当郎中。
《济阴纲目》《济阳纲目》《疹科类编》,都是你的作品吧?
尤其那《济阴纲目》,被称为大明妇科盛典。”
他扫了武之望一眼。
“奇就奇在,你这种歹毒心肠,怎能写得出这种医书?”
纸张再次一抖。
“你万历三十六年修《临潼县志》,又造桥利民,被当地百姓歌颂。”
扫了武之望一眼,见他身体一僵,咧嘴一笑。
“没想到老子挖得这么深吧?
有意思的是,临潼有一位擅长妇孺病症的道士。
据说他收过一个徒弟……也叫武之望。”
武之望盘坐不动。
“家师淡泊名利。
吾以其法行医济世,有何不可?”
魏小贤轻轻点头。
“无不可。”
随即话锋一转。
“但你师父是救人,你却是害人。”
他将纸丢在地上。
“你为了让青楼妇人不停接客,给她们服下慢性毒药。
为了迎合那些好男童的畜生,让孩子喝下永远长不大的药。
妇人活不过十年,男童撑不过三年。”
他起身走近。
“跟你这种畜生比,我东厂的人都算仁慈。”
魏小贤蹲下,与武之望对视。
手一翻,弯月小刀出现。
“我每天片你十斤肉。
你不是郎中吗?
能撑过七天,我就放过你。”
在武之望惊恐的眼神中,魏小贤起身,收起小刀。
“卸掉他的下巴,别让他咬舌自尽。
另外,把万花楼的那些女子都带来,让她们亲眼做个见证。”
说完转身离开牢房。
他从不把自己当好人。
落在他手里的,自然连人都不配做。
陛下心疼那些辽东遗民。
所以武之望的脸,他没动。
那是留给那些受尽苦难的妇人去抽、去打、去报仇的。
他要让她们亲眼看着,一刀一刀把武之望剐成碎片。
……
六合山的消息传入应天府时,朝野皆惊。
谁都没想到,隐藏在山中的匪徒竟如此悍勇。
南直隶官军前往剿匪,却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若非天雄军及时赶到,将匪患连根拔起、斩下匪首,这股乱贼必将祸乱南直隶。
这便是历史。
谁活到最后,谁便拥有书写与定性的权力。
消息一到南直隶,各地百姓顿时哭声遍野。
那些战死的官军,是他们的儿郎、丈夫。
悲痛之后,便是对匪徒的痛恨。
同时也对天雄军以及朝廷多出了一分感激。
感激替他们报了仇。
百姓的情绪简单而直接。
他们必须要有个憎恨的目标。
有了憎恨的目标,自然就有了感激的方向。
至于真相,从来不重要。
而这,恰恰也是钱龙锡敢孤注一掷的底气。
他笃定小皇帝绝不敢一下杀太多人。
即便敢,也会把更多的人推向自己阵营,让百姓怨恨朝廷。
但他万万没想到,崇祯不但杀了,还把罪名嫁祸给了别人。
让被害者对他感激涕零。
南直隶巡抚余懋衡被押入大狱,罪名通匪。
他成了百姓痛恨的首恶。
竹林、木几、清茶。
曾经宾客如云的竹林,如今门可罗雀。
周希圣被余懋衡送入大牢。
蔡思充成为无效的献祭。
羽林前卫指挥使被魏小贤袭杀。
暗投于他麾下的南直隶官军覆灭。
余懋衡落网。
六合寨被平。
然而,祝以豳却毫发无损。
东林党在南直隶经营数十年,最终全毁在他手里。
毁得彻彻底底。
竹林依旧温柔如昔……
在竹林深处,走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