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钱龙锡下了死命令,不论损失,必须攻破营寨。
在钱龙锡看来,若是折损惨烈,小皇帝就会批准募兵扩军。
那可是光明正大的扩张势力。
直至正午。
赵武棋,身中数箭,身旁兄弟几乎死绝。
他看着被攻破的寨门,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可以了……先生的局,成了……”
他朝应天方向深深一拜。
“先生,武棋没辜负您……我先走一步了……”
他拔刀,准备自绝。
就在刀锋抵上脖子的一瞬。
他的眼睛猛地瞪大。
那群昔日猥琐、窝囊的天雄军,此刻宛如杀神下凡,从南直隶官军背后掩杀而来。
所过之处,如沸水泼雪、钢刀割麦一般……
赵武棋两道血泪,从空洞的眼窝流出。
假象……
从一开始就是假象。
可他明白得太晚了。
六合寨覆灭,南直隶官军全军覆没。
先生经营多年的力量,被连根拔起。
卢象昇踩着遍地残肢断臂,登上寨墙,看着赵武棋微微摇头。
“砍下头颅,送往应天府。”
他尊重赵武棋这个人,但他走错了路。
……
山下,余懋衡早已焦躁不安。
他是南直隶官军这次剿匪名义上的督军。
刚听到寨中厮杀声断绝,立刻带人匆忙赶来。
他要监督卢象昇。
监督他顺利打开密库,看到证据。
自己好当场给小皇帝写下奏报。
为此,他甚至特地带了笔墨纸砚。
可当他抵达寨外时,看到的却是一片尸山血海。
南直隶官军……无一幸存。
“既然来了,就一起看看吧。”
没管他的诧异,卢象昇淡淡开口,率先走入山寨密库。
密库内极为宽阔,摆满了长刀、铠甲、弓弩。
全都是朝廷兵仗局的工艺。
最深处一只木箱敞开着。
里面不仅有兵器账簿,还有大量书信。
卢象昇随手翻了几封,全是祝以豳、王在晋、韩日缵等人与王六指的往来信件。
他看向脸色煞白、几乎站不稳的余懋衡。
“这些……是给我准备的?”
话落,将书信扔给旁边的兵卒。
“拿去烧了。
陛下要,它们便是证据。
陛下不要,它们只能是废纸。”
他指了指余懋衡带来的纸笔。
“既然带来了,那就写吧。
把你们这些年做过的恶事,全都写出来。
这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余懋衡嘴唇抖得厉害,整个人几乎瘫软。
卢象昇看了他一眼。
“当然,你也可以不写。
那样魏小贤就有理由照顾你儿子了。”
停顿了一会,又补了一句。
“和东厂掌刑千户结拜……你父子俩可真够蠢的。”
说到此处,他眉头微皱。
“妈的,这回是真的欠了东厂一个人情。”
魏小贤为何会与余斟酌形影不离?
答案已呼之欲出。
“有你在,你爹就跑不了。”
魏小贤看了被五花大绑的余斟酌一眼。
“在你爹心里,你比那位大人重要多了。
你在,他自然会知无不言。
卢象昇这次八成会记东厂一笔人情。
有了这个人情,将来或许会替厂公说句话。”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襟。
“说实话,你爹这人不坏……只是有点蠢。
要不是他在中间来回传话,那位狗屁大人早就铤而走险,直接反叛了。
那可不是陛下愿意见到的局面。”
言罢,摆摆手。
“你在这等着,我得去处理一个更该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