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场上这场堪称“羞辱”的一对十一较量,像一场猝不及防的风暴,席卷了每一个在场年轻人的傲慢。
风暴过后,是死寂般的臣服。
球员们散去了,带着满身的尘土、汗水和颠覆的认知,三三两两地离开这片刚刚见证了“神迹”的斑秃草皮。
没有人再交头接耳,没有人再露出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羞愧、震惊与一丝狂热崇拜的复杂情绪。
王小帅临走前,甚至偷偷瞄了古兰朵一眼,那眼神像是看着一座突然拔地而起、无法逾越的山峰。
古兰朵独自站在场边,微微喘息着,高强度的二十分钟个人秀,榨干了她不少体力。
她弯腰收拾着散落的训练背心和足球,心脏还在为刚才那记倒挂金钩而激烈搏动。那不是炫耀,是生存,是她在这片陌生土地上立足,必须砸下的基石。
就在这时,一阵规律而清脆的“嘭、嘭”声,夹杂着年轻男生的呼喝,从不远处的另一块场地传来。
她直起身,循声望去。
那边进行的是一场标准的十一人制对抗赛,节奏明显快得多,攻防转换有条不紊。
古兰朵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被对方半场一个活跃的身影吸引。
一个穿着蓝色球衣的前锋,目测二十三四岁年纪,个子很高,身形挺拔,不像一般前锋那样瘦削,反而透着一种雕刻般的结实感。
古兰朵发现他的跑动姿势很特别,每一步都像蕴含着某种韵律,不是纯粹的爆发力,更像是一种精准计算后的移动。
他的盘带简洁有效,没有多余的花哨动作,往往只是一个沉肩,一次变速,就能干净地摆脱防守。
最让古兰朵注意的是他的射门。
在一次快速反击中,他在大禁区角上接到队友传球,几乎没有调整,支撑脚如钉桩般稳稳扎地,摆动腿快如闪电,脚背绷直。
随后,“砰”的一声,皮球像出膛的炮弹,划过一道微小的弧线,直挂球门左上死角!守门员鞭长莫及。
“好球!”
古兰朵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
这脚射门,发力充分,角度刁钻,最重要的是,那种举重若轻的稳定感,是天赋与千锤百炼的结合。
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注视,那个进球的前锋在队友的欢呼声中,下意识地转过头,目光穿越几十米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古兰朵身上。
他的眼神清亮,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进球兴奋,以及一种了然于心的欣赏。
刚才,比赛之前,他看到那场一对十一的“屠杀”,他看到那记石破天惊的倒挂金钩。
两人对视时,古兰朵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那不是一个挑衅的眼神,而是一种同行间的认可,一种高山流水觅知音般的信号。
她没有离开,索性抱着胳膊,倚靠在场地边的铁丝网上,认真地观看起那边的比赛来。
她发现,蓝衣前锋不仅是射术精湛,无球跑动、策应分球,都显得头脑清晰,大局观很好。
他和他的球队,像一台运转更精密的机器,与她那支刚刚收服的“杂牌军”形成了鲜明对比。
比赛结束,蓝色球队取得了大胜。
队员们互相击掌,说笑着开始收拾物品。
古兰朵收回目光,也准备离开。刚转过身,就听到一个清朗的、带着些许喘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嘿!请留步!”
古兰朵回头,看见是球场上的蓝衣前锋。
“你找我?”
帅靖川小跑着过来,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身上散发着运动后蓬勃的热气,脸上带着坦诚而友好的笑容。
“你好,我叫帅靖川。刚才你的表现,太令人震撼了。”
在古兰朵听来,帅靖川的普通话很标准,带着一点点这个地区特有的软糯尾音,但又不失力量感。
古兰朵犹豫了一下,伸手与他轻轻一握。
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掌心有着明显的硬茧,触感粗糙而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只是傍晚踢球消遣的人的手。
“你好,古兰朵。”她报上名字,言简意赅。
“古兰朵?”帅靖川重复了一遍,眼神亮了一下,“好名字,有塞外的风骨。你是新来的教练?新疆人?”
古兰朵点点头,没有多解释。
“南疆还是北疆?”
帅靖川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冷淡。
“南疆,喀什。”
“巧了,我经常去喀什,帕米尔高原那一带风光很美,很震撼。”
“谢谢你喜欢我的家乡!”
古兰朵刚要离开,帅靖川自顾自地说道:“我看你的技术和球感,绝对是专业级别的。怎么会来带我们泰州这支......嗯,比较年轻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