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夏日的余威尚未完全褪去,清城的天空却仿佛被开学季的喧嚣洗刷得更加高远澄澈。清城大学门口,人流如织,拖着行李箱的学生、送行的家长、迎接新生的学长学姐,构成了一幅充满活力的画卷。
在这熙攘的人群中,有一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李盛迹——如今他是有合法身份的人了。皮康诚动用了些关系,以“远房投亲、协助调查”等模糊理由,艰难地为他办理了一张身份证。照片上的他,蓝眼睛直视镜头,带着点好奇的茫然,俊美得不像真人。此刻,他穿着一身宁以卿为他精心挑选的浅蓝色休闲装,身姿挺拔,像一株沐浴在阳光下的白杨。只是,他那双过于清澈的蔚蓝眼眸,正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很多人。”他微微蹙眉,靠近身边的宁以卿,声音压得很低,“不同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声音,很吵。” 对于习惯了海洋广阔和相对安静环境的他来说,这种密集的人类聚集地,感官冲击力有点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宁以卿的手,仿佛她是他在这个人潮漩涡中的唯一浮木。
宁以卿回握住他,轻声安抚:“嗯,大学就是这样,很多人一起学习。慢慢就习惯了。” 她能感受到他手心的微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今天,是李盛迹作为“特殊旁听生”入学的第一天。皮康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了学校方面,让这个“情况特殊”、“渴望知识”的年轻人,可以跟随宁以卿和皮小丹,有限度地体验大学生活,主要旁听一些文史类和艺术类的课程。
“哇!卿卿!那边那个蓝眼睛的帅哥!是新生吗?哪个院的?也太帅了吧!” 有相熟的同学凑过来,激动地小声询问宁以卿,目光不断往李盛迹身上瞟。
宁以卿一阵头皮发麻,只能干笑着含糊过去:“啊……是、是亲戚,来……来旁听的。”
李盛迹听到有人议论他,转过头,看向那个女生,没有任何羞涩或回避,而是用一种研究似的目光看了看对方,然后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那纯粹又直接的眼神,反而让搭讪的女生脸红了一下,讷讷地走开了。
“她刚才,心跳加快了。”李盛迹凑到宁以卿耳边,用他那种独特的、汇报观察数据的语气说,“是因为我吗?像海洋里的雌性遇到展示活力的雄性时那样?”
宁以卿:“……闭嘴,走路!”
一旁的皮小丹努力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她已经可以预见,带着这只“人间绝色”兼“行为观察员”海豚逛校园,将是多么“精彩”的体验。
他们首先来到的是宁以卿所在的美术学院。画室里,石膏像、画架、浓郁的松节油和颜料气味,对李盛迹来说又是一个新世界。
当老师讲解静物构图和光影时,别的学生都在认真听讲或 sketg,李盛迹却指着那组作为模特的陶罐和水果,认真地对宁以卿说:“那个圆形的容器,曲线不够流畅,比不上海螺的螺旋完美。水果的颜色,没有珊瑚礁丰富。”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宁以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能用力掐他的手心。
然而,当老师布置了随堂练习,让大家自由创作时,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李盛迹看着宁以卿调色,忽然也拿起了一支笔,蘸了浓郁的蓝色。他没有遵循任何构图法则,只是在纸上肆意地涂抹、挥洒。那不再是幼稚的线条,而是充满动感和力量的蓝色块面,交织、碰撞、流淌,仿佛将整片海洋的汹涌与宁静、深邃与澎湃都浓缩在了方寸画纸之上。那种原始而磅礴的生命力,让偶然瞥见的老师都露出了惊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