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的“锈海”并非真正的水。冰冷、粘稠、带着浓烈铁锈与深海淤泥腥气的暗绿色液体,如同活着的胶质,瞬间吞没了坠入的林夏和叶川。
巨大的压强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刺激着林夏裸露在外的伤口和晶化的右眼角,带来针扎般的剧痛。失去左脚脚踝本体感觉带来的空间错乱感,在粘稠液体的裹挟下被放大到了极致,让她几乎无法分辨上下左右。
更致命的是怀中叶川的躯体。那碗口大的虚无空洞,此刻成了锈海“海水”涌入的通道!粘稠的暗绿色液体疯狂地涌入空洞,贪婪地冲刷、侵蚀着空洞边缘仅存的、维系着他最后生机的、由林夏生命力强行构筑的脆弱“堤坝”!
每一次冲刷,都带来叶川身体一阵剧烈的、无意识的痉挛,仿佛灵魂被冰冷的锈蚀之刃反复刮擦!
林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渡过去的生命力正在被这锈海之水飞速中和、吞噬!
“不…撑住!”林夏在心中嘶吼,仅存的右眼在粘稠的黑暗中努力辨认方向。金属眼球钥匙在左掌心剧烈震颤,指向斜下方某个幽暗的深处——那里,隐约有一个巨大、锈迹斑斑的钢铁轮廓在暗流中沉浮!
深潜者VII型!移动城市残骸!第五卷预兆中唯一的生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夏用尽全身力气,无视身体的剧痛和失衡感,死死抱住叶川冰冷沉重的躯体,双腿拼命蹬动粘稠的锈海之水,朝着钥匙指引的、那巨大的钢铁阴影挣扎而去!
每一次划动都异常艰难。锈海之水不仅粘稠冰冷,更蕴含着一种无形的、消磨意志的锈蚀低语,如同亿万只细小的铁蛀虫在啃噬着神经,试图瓦解她的斗志。
叶川的身体随着海水的冲刷越来越冷,越来越沉。他胸腔空洞内涌入的锈蚀液体越来越多,那维系生机的“堤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
距离在绝望的挣扎中缓慢缩短。深潜者VII型的轮廓在幽暗的海水中逐渐清晰。
那是一座何等庞大而破败的钢铁巨兽!如同被巨人生生撕裂的鲸鱼残骸,断裂的蒸汽管道如同折断的肋骨,扭曲的装甲板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藤壶般的暗红色锈蚀物,巨大的履带深陷在海底淤泥中。
残骸表面布满了撞击和撕裂的伤痕,无声诉说着曾经惨烈的灾难。钥匙指引的核心区域——控制塔,位于残骸中部,一座相对完好的、布满观察窗的塔状结构。
就在林夏几乎力竭,指尖即将触碰到残骸边缘一块巨大、锈蚀的装甲板的瞬间——
“咕噜噜…”
一阵极其诡异、如同粘稠液体沸腾的声响,猛地从斜前方的幽暗海水中传来!
林夏的汗毛瞬间倒竖!“校对之眼”被动触发,晶化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透过晶体的扭曲视野,她“看”到那片海水中,无数细密的、暗红色的锈蚀颗粒正疯狂地聚集、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粘稠的锈海之水被强行塑形、凝固,构成一个模糊的、由流动锈蚀物组成的巨大轮廓!轮廓的核心,两点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骤然点亮,死死锁定了林夏和她怀中的叶川!
锈海守卫!由锈海意志凝聚的、驱逐入侵者的实体!
“吼——!!!”
那由流动锈蚀物构成的巨爪,带着万钧之力,撕裂粘稠的海水,如同拍打苍蝇般,狠狠拍向林夏和她怀中的叶川!爪风所过之处,海水被强行排开,形成短暂的空腔,露出其后更加深邃、恐怖的黑暗!
避无可避!怀抱叶川的林夏根本无法躲闪这覆盖性的拍击!一旦被拍中,两人必定粉身碎骨,成为锈海新的沉淀物!
千钧一发之际!
林夏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她不再试图完全躲避,反而用尽最后的力量,抱着叶川,迎着拍来的巨爪,猛地向下俯冲!目标直指巨爪拍击轨迹下方,深潜者残骸边缘一处断裂、翘起的巨大装甲板缝隙!
“轰——!!!”
锈蚀巨爪擦着林夏的后背狠狠拍在深潜者残骸厚重的装甲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无数暗红色的锈蚀碎片如同炮弹般四散飞溅!恐怖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海水瞬间排空,形成一个巨大的、短暂的真空泡!
林夏借着这股狂暴的冲击力,如同被投石机抛出,抱着叶川狠狠撞进了那处翘起的装甲板缝隙深处!
“砰!咔嚓!”
后背传来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装甲板边缘刮擦皮肉的剧痛!林夏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上涌,但她死死咬紧牙关,将叶川护在身下。两人翻滚着,跌入一片相对干燥、充斥着浓烈机油、铁锈和尘埃混合气味的黑暗空间。身后,那巨大的装甲板缝隙在冲击波过后,被震落的锈块和扭曲的金属结构缓缓封堵了大半,暂时隔绝了外面汹涌的锈海和守卫的咆哮。
安全…暂时。
“咳咳…”林夏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铁锈味的血沫。她挣扎着坐起,仅存的右眼在绝对的黑暗中努力适应。这里似乎是深潜者残骸内部一处废弃的维修通道,狭窄、低矮,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和金属碎屑。
怀中的叶川,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他胸膛那个虚无的空洞内,此刻已灌满了粘稠的暗绿色锈蚀液体!这些液体正发出微弱的“滋滋”声,疯狂侵蚀着空洞边缘林夏生命力构筑的最后屏障!叶川的身体冰冷得如同深海玄冰,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色。
“不…不要…”林夏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屏障随时会彻底崩溃,叶川的生命之火将随之熄灭!第五卷的预兆,第四卷的钥匙,此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幻影。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林夏的“校对之眼”被动扫过叶川胸膛那被锈蚀液体充斥的空洞。晶化的剧痛中,她“看”到了更深的恐怖——那些锈蚀液体不仅仅在物理上侵蚀屏障,更在同化叶川残存的、与空洞边缘相连的微弱灵魂印记!
一旦同化完成,叶川存在的痕迹将被锈海彻底抹去,成为这片死亡之海的一部分!
必须阻止同化!必须“固化”他此刻濒临崩溃、但尚未被完全侵蚀的存在状态!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固化…如同标本…如同…
林夏猛地想起了BE标本师!想起了他手中那柄银色探针,以及他剥离叶川生命核心时那精准、冰冷的规则之力!那不是毁灭,而是一种极致的、残忍的“保存”!一种将生命强行定格在某个瞬间的技术!
“未来防腐剂…”林夏喃喃自语,章名如同启示录般在意识中回响。她需要一种力量,一种能将叶川此刻濒死的、尚未被锈海同化的“状态”强行固定下来的力量!如同给易腐的未来注射防腐剂!
但这力量从何而来?她不是标本师!
就在这时!
她紧握在左手的金属眼球钥匙,核心那颗幽蓝晶体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光芒并非指向外部,而是如同探照灯般,穿透黑暗,照亮了维修通道前方不远处,一个半埋在油污和金属碎屑中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物体!
那是一个注射器。
这不是普通的玻璃注射器。它通体由一种暗沉、布满细微螺旋纹路的银灰色金属构成,针管粗长,针尖闪烁着幽冷的蓝光。注射器的活塞部分,镶嵌着一颗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恒定幽蓝光芒的晶体,与钥匙核心的晶体如出一辙!注射器表面蚀刻着细密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纹路,散发出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凝固时空的规则气息!
未来防腐剂注射器!深潜者VII型内部配备的、用于在极端环境下保存关键人员“存在状态”的装置!
林夏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挣扎着爬过去,用颤抖的、沾满油污和血渍的手,死死抓住了那冰冷的金属注射器。入手沉重、冰冷,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