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长梧摇了摇头，目光沉稳：“正因为她小，心思纯净，才更需要明白有些人间的疾苦与不堪，我们墨儿聪明又勇敢，不怕知道这些，对不对？”他看向墨兰，带着鼓励。
墨兰看着哥哥信任的眼神，用力地点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嗯！墨儿不怕！哥哥说墨儿勇敢，墨儿就勇敢！”
见儿子和女儿都如此，林噙霜叹了口气，知道避不开了。
她将墨兰揽到身边，斟酌着用词，用尽可能简单却清晰的语言解释道：“典妻……就是一些人家，因为实在太穷，活不下去了……家里的男人，就把自己的妻子……暂时借给或者卖给别的男人一段时间，换来一些银钱度日……等到期了，或者凑够了钱，再……再赎回来。”
她的话语艰难，尽量淡化其中的残酷，但核心的屈辱与无奈已然传达。
墨兰安静地听着，小小的眉头蹙了起来，她消化着这个信息，忽然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惊恐和难以置信：“那……那刚才街上那个很凶的叔叔，就是……就是把自己的娘子卖出去了，是吗？”她回想起那个汉子粗暴的模样和妇人低垂的头颅。
林噙霜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
就在这时，墨兰忽然抓住了林噙霜的手，仰起脸，问出了一个让林噙霜瞬间脸色煞白、心如刀绞的问题：
“阿娘……那……那爹爹以后……会不会也把阿娘卖了？”
童言无忌，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林噙霜内心最深处、从未敢宣之于口的恐惧。
她身份是妾室，并非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在这世上，她的去留荣辱，很大程度上确实系于主君盛纮的一念之间。
虽然如今看来不可能，但“典妻”这种事，本质上是将女子当作货物般交易，这让她不由得联想到自身那并无绝对保障的地位。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盛长梧见状，立刻上前，他伸出双手，一手轻轻放在母亲冰凉的手背上给予支撑，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按在妹妹小小的肩膀上，他的目光坚定而有力，看着墨兰，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不会的，墨儿放心，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他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阿娘有哥哥在，哥哥会保护阿娘，也会保护墨儿，只要哥哥在，就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阿娘和墨儿，更别说……那样的事。爹爹也不会，哥哥更不会允许。”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笃定，瞬间驱散了墨兰眼中的恐慌，也稍稍稳住了林噙霜几乎溃散的心神。
墨兰看着哥哥坚定的眼神，心中的害怕渐渐被安全感取代，她用力地点点头，伸出小手指：“嗯！墨儿相信哥哥！哥哥拉钩！”
盛长梧微笑着，伸出小指，与妹妹的小指紧紧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一刻，盛长梧不仅是在安抚妹妹，更是在向惊惶不安的母亲做出承诺，他知道，在这世上，尤其是在前往未知之地的旅途上，他必须成为母亲和妹妹最坚实的依靠。
而让墨兰知晓世间黑暗，并同时给予她抵御黑暗的勇气和信心，这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