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意志的眉头紧锁。
艾瑟瑞亚看着深渊意志的眼睛。
“‘万事皆允’强调的是行动的自由和道德的虚空,是一份沉重的许可。它告诉人们:‘你可以走任何一条路,但你必须独自承担路途上所有的荆棘与迷雾。’所以他们痛苦,迷茫,害怕走错。”
“但‘一切可以是一切’,超越了【允许】的范畴,进入了【本质】的领域。它意味着可能性是无限的,事物的本质并非固定不变。一块石头可以是一块石头,也可以是雕塑、是武器、是星球的一部分……”
深渊意志脸上露出轻蔑,她要去教训这位眷者。
“无聊的文字游戏!”
“用稍纵即逝的瞬间来麻痹自己,拒绝面对永恒的虚无!他终将……”
“嘘。”
艾瑟瑞亚回过头,伸出食指,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烂漫的笑容。
但她的眼眸深处,那属于创世大律法的,绝对的秩序,一闪而过。
深渊意志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那由纯粹黑暗构成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波动,仿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遣返回了它应在的维度。
“别打扰他们。”
艾瑟瑞亚轻声说。
“这支舞,才刚刚开始呢。”
黑暗与深渊,彻底消散。
这个由“虚妄皇帝”构筑的,囚禁了梅耶尔无数个世纪的完美世界,也终于化作了最后的光点,消失在虚无之中。
空旷的走廊里。
梅耶尔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他的怀里,是两个莉莉安娜,和一个刚刚从那场宏大梦境中挣脱,脸上还带着泪痕与红晕的弥娅。
他的面前,是抱着书本,目瞪口呆,大脑彻底宕机的南丁格尔。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却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就在这一刻。
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变了。
不再是物体的集合,不再是空间的延伸。
墙壁的冰冷,石砖的纹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远处传来的风声,乃至她们每一个人的心跳与呼吸……
这一切,都化作了最纯粹的,奔流不息的“信息”。
而他,就是承载这一切的“容器”。
一团“火”,在他的灵魂最深处,被点燃了。
它没有温度,没有颜色,没有形态。
它就是纯粹的“无”的燃烧。
是他放弃了所有答案,彻底拥抱了虚无之后,从那片绝对的空洞中,诞生出的第一缕,也是唯一的一缕光。
不。
那不是光。
那是“可能性”本身。
他放弃了寻找答案。
于是,答案找到了他。
当他不再需要任何意义时,他便成为了所有意义的容器。
虚无的基石。
是“我”。
是这个在无数矛盾中挣扎,在无数选择中迷茫,最终选择不再选择,而是去“成为”一切的,“我”。
七阶。
神之领域。
梅耶尔的意识,在这一瞬间,挣脱了肉体的束缚。
他穿过了学院的穹顶,穿过了帝国的云层,穿过了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壁垒。
他又一次看到了星界。
那是一片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无垠的海洋。
每一颗星,都代表着一位神只,一个被无数信仰与法则供养起来的,强大的存在。
有的星辰炽热如恒星,那是战争与毁灭之神。
有的星辰温润如明月,那是生命与治愈之神。
有的星辰幽暗如深渊,那是死亡与恐惧之神。
而在这片浩瀚的星海边缘,有一颗星,黯淡得几乎看不见。
它就在那里,却又好像随时都会熄灭,被周围其他星辰的光辉彻底淹没。
那是属于他的星。
属于“虚妄”的星。
梅耶尔的意志,落在了那颗星上。
然后,他将那团在他灵魂中燃烧的,“虚无”之火,投了过去。
下一秒。
那颗黯淡星辰,没有爆发出任何璀璨的光芒。
它只是……亮了。
不。
它没有亮。
它是“暗”了。
一种比宇宙背景更深邃,更纯粹的黑暗,从那颗星的内核中浮现出来。
它不发光,却比任何光都更加醒目。
它不吞噬光,却让周围所有的星光,都在它的面前,显得苍白而虚假。
它就像宇宙的画布上,被捅穿的一个洞。
一个通往“无”的,绝对的空洞。
一颗黑色的太阳。
在这一刻,星界之中,无数沉睡的、斗争的、旁观的古老意志,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新出现的“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