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女孩身上最后一处烂疮消失,那漆黑的火焰也随之悄然熄灭。
女孩躺在草堆上,皮肤光洁如新,只是因为剧痛和脱力,昏睡了过去。
女人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女儿的脸颊。
是温热的。
是柔软的。
是真实的。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人,想要说些什么。
但梅林已经转过身,向棚屋外走去。
“你……您是春之神的神使吗?”
女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她瘫软在地,然后不顾一切地爬出棚屋,对着梅林那即将消失在小巷尽头的背影,在泥泞的土地上,疯狂地磕头。
一下,又一下。
额头磕出了血,她也毫无所觉。
“是神使……是带来新生的神使啊……感谢您。”
她的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被狂喜的泪水淹没。
阿涅莎的纯黑眼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喂食”一个虚弱的家伙。
但她没有问。
她只是紧紧地跟在梅林身后。
梅林继续向前走。
他看到一个老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走上前,骨手轻轻一挥。
一道漆黑的火焰,瞬间将老人吞噬。
那火焰,没有一丝温度。
它只是在无声地燃烧着,净化着老人体内所有的疾病与痛苦。
在熊熊燃烧的,净化一切的圣火中。
老人所有的病痛、伤残,甚至连秃顶,都被规则层面的伟力,强行转化为等量的“治愈”。
他会原地满血复活,甚至比年轻时还要强壮。
老人在火焰中,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当火焰散去。
一个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原地。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梅林没有停留。
他只是继续向前走。
他看到一个被饥饿逼疯的男人,正挥舞着木棍,试图抢夺另一个人的食物。
他走上前,骨手轻柔地按在男人的额头。
无形的痛苦,直接作用于男人的灵魂。
男人猛地一颤,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怪叫。
他的眼中,所有的疯狂与饥饿,都被瞬间撕裂。
只剩下了一片……极乐。
梅林收回骨手。
男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没有了任何光彩。
他不再抢夺食物。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梅林带着阿涅莎,在泥泞之环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救赎。
他惩戒。
他给予。
他剥夺。
他像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他的所作所为,超越了善恶。
超越了道德。
甚至超越了理解。
他只是在践行着自己的道与规则。
那片泥泞之环,在他走过之后。
留下了一片诡异的,死寂般的平静。
被治愈的人,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他们紧紧跟随着他希望见证更多神迹。
被惩戒的人,眼中只剩下安宁。
而那些被他“救赎”的人,则在无声的火焰中,获得了新生。
梅林眼眶中的魂火,安静地跳动着。
……
“痛苦的救赎者”。
这个称谓,如同病毒一般,在泥泞之环最底层的流民口中,悄然流传。
接下来的几个夜晚,灰袍圣使的神迹,频繁出现。
一个疯癫多年,整日用头撞墙的乞丐,在被灰袍圣使的骨指触碰后,发出了一阵极乐的嚎叫,然后陷入了死寂般的平静。
他醒来后,神智清醒,双眼澄澈。
只是,他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所有的痛苦。
一个被贵族马车轧断双腿,在街边等死的中年男人,被一道诡异的光束笼罩。
在所有围观者惊恐的注视下,男人的双腿在光芒中分解成无数粒子,然后又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重新构筑。
光芒散去,他站在原地,拥有了一双完好无损,甚至比从前更加有力的腿。
越来越多的神迹出现。
被治愈者和他们的家人,成为了第一批最狂热的信徒。
他们在一个废弃的地窖里,秘密地聚集起来。
那个女孩的母亲,抱着自己活蹦乱跳的女儿,双眼燃烧着火焰。
“圣使带来了焚烧灵魂的痛苦,而在那份痛苦中,我的女儿获得了新生!”
神智清醒的乞丐,空洞的眼神里,也多了一种名为信仰的东西。
“祂撕裂了我脑中的疯狂,我只记得那份撕裂的快感,然后……就是永恒的安宁。”
拥有新腿的男人,声音颤抖。
“那是一种……被彻底分解,又被重塑的体验。”
“我们都经历了极致的痛苦,然后……获得了新生。”
地窖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狂热的表情。
他们明白了。
“唯有经历虚妄之痛,方得真实之生。”
神使的声音,为这份神迹,下达了最终的定义。
“我来自虚妄教派”。
“世相皆虚,不必颂念我的名。”
“只愿要世人……”
……
《虚妄之章》
其一:开示
“唯有经历虚妄之痛,方得真实之生。”
神使之言,如碎冰破晓,为这困于形相的世界,下达了最终的判词。
“我来于中,传虚妄之道。”
“世相皆虚,如朝露映虹,如金石筑梦。权柄非恒,阶级如尘,诸般名相,皆为枷锁。故不必颂念我的名,亦毋需跪拜任何偶像。”
“因那至高之‘一’,无形无相,遍及万物,其爱无别,雨露均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