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经过多方权衡与师尊的极力促成,元景的婚事定下了,对象是丹秋山山主的独女。
丹秋山在仙门中地位尊崇,是仅次于蓬莱岛与青丘山的上三门之一,这门亲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天作之合,能为势单力薄的仙尊一脉带来强有力的盟友。
元景与那位姑娘见过几面,对方温婉娴静,知书达理,两人倒也聊得来。对于这桩婚事,元景虽无炽热情感,却也怀着几分对未来生活的郑重期待。
婚事一定,各种繁琐的礼仪、筹备便接踵而至。
作为准新郎和仙尊继承人,元景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抽不出时间去往那片杏花林。
他心中记挂着春林,特意亲手写了一份大红洒金的请帖,遣了只灵鹤送去,心中想着,以春林的身份,大约是不会出席这等仙门盛事的,但这份心意,他希望能传到。
灵鹤一去,杳无回音。
元景想,或许这样也好。
春林说得对,他是未来仙尊,而春林是魔将,这份友谊本就该是秘密。
他不来,或许是不想因自己的出现,给元景的婚礼带来任何非议,污了他“高洁无瑕”的名声。
元景想起上次见面,春林罕见地喝得酩酊大醉,拉着他的手,眼眶泛红,声音哽咽着说:“元景……我大概是你这清清白白、光风霁月的人生里,唯一……唯一的污点了吧……”
他当时心中酸涩难言,反握住春林的手,轻声却坚定地回答:“怎么会?我从不那样觉得……”
可春林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最终醉倒在他肩头。
婚礼当日,仙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齐聚凌霄殿,场面盛大,热闹非凡。
红绸铺地,仙乐缭绕,宾客盈门。
元景身着大红喜服,更衬得面如冠玉,身姿挺拔。
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应对着各方来客的祝贺。
仪式一项项进行,一切看似顺利。
到了最重要的环节——新婚夫妇叩拜高堂。
元景的父母早已仙逝,座上唯有将他抚育成人、亦师亦父的凌虚子仙尊。
老人家今日也是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成家立业,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
元景与新娘并肩跪下,恭敬地奉上香茶。
“师尊,请用茶。”元景的声音清晰而郑重。
凌虚子笑容满面,接过徒弟敬上的茶盏,眼中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疼爱。
他轻轻吹了吹气,在满堂宾客的注视下,饮下了那杯茶。
然而,下一刻——
他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手中的茶盏“啪”地一声跌落在地,摔得粉碎!他猛地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青紫,七窍之中,黑色的毒血汩汩涌出!
“师……尊?”元景脸上的笑容僵住,瞳孔骤缩。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凌虚子仙尊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话,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气息全无!
“师尊——!!!”
元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扑上前去,想要扶起师尊,探查情况。可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师尊的衣角,身后便传来丹秋山山主及其夫人惊怒交加的尖叫声:
“元景!你竟敢弑师!!”
“快!快拿下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生!”
数道强大的气息瞬间锁定元景,早有准备的丹秋山高手和几位一直对仙尊改革不满的世家长老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将试图挣扎救师的元景死死按倒在地。
沉重的枷锁瞬间扣上了他的手腕脚踝,那枷锁上刻满了压制灵力的符文,让他动弹不得。
元景被死死压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他奋力抬起头,眦目欲裂,看着方才还满口祝福、此刻却面目狰狞的丹秋山家主,看着周围那些或震惊、或冷漠、或带着隐秘快意的面孔,看着师尊倒在地上面容乌黑、死不瞑目的惨状……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线索串联起来。
联姻。
师尊饮下他亲手敬的茶后中毒身亡。
丹秋山家主恰到好处的发难和早有准备的擒拿。
那些隐藏在祝贺背后的、对师尊激进改革的深深不满……
原来如此!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天作之合,而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
一个针对师尊,更是针对整个仙尊一脉的毒计!
他们不仅要除掉凌虚子,更要借此机会,将“弑师”的滔天罪名扣在他元景头上,彻底瓦解仙尊的传承,拔掉这根卡在他们喉咙里的鱼刺!
巨大的愤怒、被背叛的痛楚、以及失去至亲师尊的撕心裂肺瞬间淹没了元景。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道貌岸然的所谓“仙门正道”,喉咙里发出悲鸣与怒吼,眼中是滔天的恨意与彻骨的冰寒。
热闹的婚礼现场,顷刻间化作了修罗场。
红绸依旧刺目,却仿佛浸满了师尊的鲜血。
——
婚礼变故,在仙界的上层迅速发酵。
元景,这个昔日备受瞩目的仙尊继承人,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泥沼,成了人人唾弃、罪大恶极的“弑师孽徒”。
他被押往仙界天牢,那地方号称三界最公正之所,实则对于某些“特殊”案件,不过是披着审判外衣的刑讯地狱。
所谓的审判,不过是走个过场。丹秋山联合其他几个早已对凌虚子改革不满的世家大族,铁了心要将罪名坐实,根本不给元景任何申辩的机会。
他们的目的明确——撬开元景的嘴,拿到“认罪书”,然后名正言顺地废除仙尊之位,彻底拔掉这根眼中钉。
天牢深处,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朽的气息。仅仅三天,曾经那个风姿卓绝、清冷如玉的元景仙君,已然面目全非。
他被特制的锁链穿透了琵琶骨,以一种极其痛苦的姿势吊在半空。
周身遍布狰狞的伤口,旧的结了黑痂,新的皮开肉绽,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暗红。灵力被彻底禁锢,连自绝心脉都做不到。各种针对元神和肉体的禁术轮番上阵,让他时刻承受着炼狱般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师兄弟们在外奔走呼号,几乎跑遍了所有可能施以援手的仙门势力,磕头求情,陈明冤屈。
然而,面对丹秋山等世家大族的联合威势,以及“弑师”这桩太过骇人听闻的罪名,无人敢插手,甚至不少人乐见其成,盼着元景早点“认罪”,好让这碍事的仙尊一脉彻底成为历史。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小师妹清梦,凭着往日一些交情和不顾一切的恳求,终于买通了天牢的一个小管事,被允许在深夜偷偷进去看上一眼。
当清梦跟着那战战兢兢的狱卒,踏入那间充斥着血腥气的刑室时,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