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心孤诣为他筹谋,为他铺路!柳家的亲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只要他点头,柳家的助力,他未来的前程,唾手可得!可他呢?!他眼里只有那个狐媚惑主的贱人!为了一个破落户,连生身父母都不要了!”
她死死盯着沈泊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怨毒:“你呢?你这个做父亲的!你管过他吗?!你除了整日躲在你那堆破书里,当个缩头乌龟,你还会做什么?!沈泊琰!你就是个懦夫!你连管教自己儿子的胆气都没有!你枉为人父!你让沈家列祖列宗蒙羞!”
这一连串尖锐刻薄的指责,如同疾风骤雨般砸向沈泊琰。
沈泊琰脸上的那点茫然和温和,在林月竹一句句“懦夫”、“缩头乌龟”、“枉为人父”的斥骂中,渐渐褪去。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浑浊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痛楚和厌倦。
他沉默着。
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妻子的雷霆之怒下,立刻选择息事宁人地妥协,或者用空洞的“夫人息怒”、“都是为夫的错”来平息风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月竹,看着她因愤怒而扭曲的、依旧美丽却刻薄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熊熊燃烧、仿佛要将一切焚毁的怒火。
这沉默,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让林月竹感到心寒和……失控。
她期待他的暴怒?
期待他的反驳?
或者……期待他能像她一样,对那个“忤逆不孝”的儿子表现出同样的痛恨和决绝?
都没有。
只有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还有那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厌倦。
是的,厌倦。
沈泊琰看着眼前这个相伴了二十多年的妻子。
她依旧高贵,依旧美丽,依旧将沈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外人面前永远保持着世家主母无可挑剔的体面。
可在内里呢?
她像一本被无数条条框框钉死的、冰冷刻板的规则书。
她要求所有人都按照她制定的、符合“世家规范”的轨迹行走。
稍有偏离,便是雷霆手段,便是诛心斥责。
儿子沈亦舟,不过是她掌控欲下,最激烈、也最让她无法接受的一个“叛逆者”。
而他沈泊琰自己呢?
他早已在这本“规则书”下,被磨平了所有的棱角,熄灭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选择了最省力的方式——妥协,退让,躲进书斋,求得一方清净。
他并非不疼儿子,并非不知道林月竹在某些事情上的偏执和不近人情。
他甚至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儿子那份不顾一切追求所爱的孤勇,带着一种他早已失去的、令人羡慕的生命力。
可他能做什么?
反抗林月竹?
那意味着永无宁日的争吵,意味着沈府上下鸡犬不宁,意味着他苦心维持的、这表面平静的“相敬如宾”彻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