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似乎闪过沐颜汐沉静的眉眼,语气斩钉截铁,“那也是她的骨肉,我沈亦舟自当视如己出!我的孩子,只会是我和她生的嫡子嫡女!不会有庶出,不会有争抢,不会有我经历过的那些冰冷算计!”
沈亦舟的目光再次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牢牢锁定沈泊琰:
“爹,我认定的事,永远不会变。任何人都不能左右,包括您,更包括我娘!”
“您刚才问我,招惹她,就得负责一辈子?对!我沈亦舟招惹了!我就认这一辈子!天塌下来,我顶着!地陷下去,我垫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她分毫!”
最后几句话,如同惊雷,狠狠砸在沈泊琰的心上!
他看着儿子那张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年轻脸庞,看着他眼底那近乎燃烧生命般的炽热与决绝……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早已麻木的关于“情爱”的感知,仿佛被这滚烫的誓言狠狠烫了一下,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
是啊,羡慕。
羡慕儿子这不顾一切的勇气,羡慕他这认定一人便至死不渝的纯粹。
他沈泊琰这一生,看似风光,妻妾成群,儿女绕膝,可内心何曾真正充盈过?
他与林月竹,不过是世人眼中“相敬如宾”的典范,内里早已是千疮百孔、冰冷刺骨的荒漠。
那些妾室通房,是林月竹为了彰显贤惠、稳固地位塞给他的“摆设”,她们敬畏他,讨好他,却无一人真正懂他、爱他。
他给予她们的,也不过是锦衣玉食和一点冰冷的庇护。
他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从未有过像儿子此刻这般,为了一个人,甘愿与全世界为敌的炽热与疯狂。
沈泊琰沉默了许久。
雅间里只有灯烛燃烧的轻微噼啪声。
他最终没有像寻常父亲那样训斥儿子冲动,也没有用家族利益来施压。
他只是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儿子这份孤勇的震撼,有对林月竹即将掀起风浪的忧虑,更有对自己这一生的……深深疲惫与遗憾。
他抬起手,不是去擦桌上残留的酒渍,而是亲自拿起酒壶,再次为沈亦舟面前那几乎空了的酒杯,缓缓斟满。
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发出清泠的声响。
他没有看沈亦舟,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酒液上,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疲惫:
“舟儿……路是你自己选的。爹……拦不住你娘,也……护不了你太多。只盼你……”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只盼你……莫要后悔?
还是只盼你……能得偿所愿?
最终,他只是将杯中自己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沈亦舟看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和眼中那深沉的疲惫,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心头的怒火也沉淀下去,化作一片更加坚定的决心。
他端起父亲为他斟满的那杯酒,仰头,同样一饮而尽!
酒液滚烫,却不及他心头那簇为沐颜汐燃烧的火焰炽热!
“爹,”他放下酒杯,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知道前路艰险。但我沈亦舟,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