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弹了弹烟灰,语气平静但带着关切:“老钱,三号库这事儿,保卫科那边有说法没?是内盗可能性大,还是外头人摸进来的?”
老钱一摆手:“能有啥准说法,老王他们也头疼,那库房管得再严,也架不住耗子打洞啊。
内部人手脚不干净的可能有,外头那些专偷铁路的油耗子,瞅准空子翻墙进来顺点东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没抓着现行,都是瞎猜。”
赵指导员接过话茬,语气比较持重:“这种事儿,确实难办,批评教育吧,隔靴搔痒;动真格的查,又容易搞得人心惶惶,影响生产,主要还是得靠加强巡查,堵塞漏洞。”
他这话有点和稀泥,但也是实情,搞政工的,首先考虑稳定。
棚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调车机车的汽笛声拉着长音传过来。
韩东看着货场深处,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了层金边,眼神却有些沉。
他想起回来翻的值班记录,好像不止三号库,五线那边的一个备用材料堆放点,也报过类似的小损耗。
还有,前天他刚回来,晚上自己去货场溜达了一圈,好像看见靠西头那段围墙的杂草有片不自然的倒伏,当时没太在意,以为是野狗钻的,现在把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往一起凑……
“老钱,”韩东突然开口,声音不高,“你说,这帮偷鸡摸狗的,老盯着这些螺丝螺母、铜线铁片,图个啥,卖废品才能值几个钱,冒这么大风险。”
老钱愣了一下,挠挠头:“嗨!那帮家伙,有毛不算秃,捞一点是一点呗,还能图啥?”
孙副所长沉吟道:“也有可能……是积少成多?或者,有固定的销赃渠道?”
韩东把烟头在脚下碾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在座的人听:“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就是觉得……太散了,太零碎了,反而像是有意弄成这样的。”
他抬起头,看着赵指导员和老钱,“赵指,老钱,咱们是不是得留点神,别真等小窟窿捅成了大篓子,特别是夜里,巡逻的弟兄们,经过这些地方,得多看两眼。”
赵指导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韩所提醒得对,小心驶得万年船,老钱,回头你跟夜班的几个组长再强调强调,精神头提起来,尤其是对那几个重点库房和偏僻角落。”
老钱见两位主官都这么重视,也收起了大大咧咧的态度,正色道:“成!我晚上开会就说,是得敲打敲打,不能老是猫盖屎似的糊弄。”
又坐了一会儿,喝了碗茶,日头已经偏西了,韩东站起身:“几位老哥,你们先聊着,我回所里再看看这两天的记录,刚回来,得赶紧把断了线的脑子接上。”
赵明德他们也站起来,老钱笑着说:“韩所,你也别太绷着,刚回来,缓着点来。”
韩东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朝派出所走去。
茶摊这边,老钱看着韩东走远,咂咂嘴,对赵明德说:“赵指,你发现没,韩所这有了儿子,人好像更稳了,心也更细了,刚才那几句话,琢磨着是有点道理。”
赵明德端起茶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看着韩东消失的方向,轻轻“嗯”了一声:“是块好料啊……心细是好事,可有时候,看得太细,想得太多,也累心呐。”
孙副所长没说话,只是低头用指尖划拉着桌面上的水渍,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