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老刘先开了口,他叹了口气:“唉,听起来是往回收了一点,可这担子,一点也没轻啊。”
其中一人接口道:“是啊,以后咱们要是再碰到抢吃的、闹事的,咋办?真按xx说的,‘xxxx’?可那些人……好多也是饿急了眼的老百姓啊。”
另一个摇摇头,压低声音:“少说两句吧,xx是xx,具体咋执行,还得看xx的意思。咱们啊,多看多听,少说话,按指示办事总没错。”
这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人的心态。
在政策方向尚未完全清晰,具体执行细则尚未下达的情况下,观望和谨慎成了最普遍的选择。
贸然行动,无论是过于宽松还是过于严厉,都可能犯错,犯错的风险是谁也承担不起的。
韩东默默地听着,没有加入讨论,他知道,说与不是都没什么意义。
回到直属队,气氛依旧凝重,张卫国立刻召集骨干开了个短会,传达局里会议的精神。
但内容无非是重复文件要点和领导指示,要求各班组组织学习,领会精神,做好准备。
“具体工作安排,等上面进一步通知。” 他最后这样说道。
整个下午,直属队里都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安静。
大家各忙各的,但效率明显不高。
有人埋头看文件,有人整理档案,有人检查装备,但眼神中都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游移和思索。
傍晚下班后,韩东走出直属队大门,迎着凛冽的寒风,深吸了一口气。
灰色的天空低垂着,仿佛随时会压下更多的冰雪。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的鞭炮声稀稀拉拉地在胡同里响起,比往年少了些热闹,多了几分勉强应景的意味。
1959年的春节,就在这样一种诡异而沉闷的气氛中,悄然临近。
对韩家而言,这个年关呈现出一种割裂的景象。
得益于韩江南在冶金局副局长的职位和相应的干部待遇,家里的年货供应,至少在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往日的体面,甚至可以说,在一片紧缩的愁云惨雾中,显得格外扎眼。
部里按级别配给的年货,由通讯员小张提着大包小裹送了来。
一条冻得硬邦邦的猪后腿,肥膘有两指厚;几条用马莲草串着的大鲤鱼,鳞片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微光;还有如今难得一见的花生、瓜子、定量之外额外特供的一点白糖和香油。
李芹将这些东西一样样收进厨房,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外面如今为了几两肉、几两油,早已在合作社门口排了不知多少天的长队,甚至有人为抢购一点凭票供应的粉丝而起了争执。
年三十的下午,韩家的小厨房里飘出了久违的肉香。
李芹和王红英婆媳俩在灶台前忙碌着,炸丸子、炖猪肉、烧鲤鱼……菜肴的丰盛,依稀还有往年过年的影子。
丫丫被香气吸引,围着奶奶和妈妈的腿边转悠,小脸上终于有了点节日的雀跃。
然而,餐桌上的气氛,却与这满桌的菜肴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