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五指张开，掌心浮起团黑雾，随着手腕轻抖，细碎的黑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苏蘅听见藤网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方才还鲜活的藤蔓瞬间蔫黄，叶片蜷成焦黑的卷儿，像被浇了滚油的青菜。
“蚀魂粉！”她咬碎后槽牙。
这是灵植师典籍里提过的阴毒之物，用百年腐木灰混合蛇涎炼就，专克草木灵力。
指尖的翡翠光开始摇晃，连脚边的蓝花也耷拉下脑袋，花瓣边缘泛出灰白。
人群里不知谁尖叫一声，李三虎趁机挣开藤条，抄起地上的锄头就往她后颈砸：“妖女失了法！弄死她！”
苏蘅旋身避开，后腰重重撞在祠堂的砖墙上。
疼痛激得她倒抽冷气，却也让混沌的灵台骤然清明——她摸到颈间发烫的玉瓶，花灵泪的暖意顺着血脉往上涌。“灵火藤！”她低喝一声，左手掐诀，右手按在墙面。
青砖缝里的野藤突然窜出橙红火苗，像条吐信的赤蛇，“去！”火苗裹着藤蔓扑向空中的黑雾。
蚀魂粉遇火即爆，噼啪声里腾起阵阵青烟，腐臭味刺得人睁不开眼。
黑袍人显然没料到她能反击，身形晃了晃，青铜铃铛“叮铃”乱响。
苏蘅趁机调动所有能感知的植物：晒谷场的玉米秆绷直如箭，菜地里的萝卜藤缠上李三虎的脚踝，连祠堂屋顶的瓦松都抖落松针，扎向那团黑影。
“有点意思。”黑袍人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瓷片，他抬手结了个诡谲的印，周身黑雾突然膨胀，将火苗和藤蔓都裹了进去。
苏蘅感觉灵力被抽走一截，额角渗出冷汗——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打法。
她咬着唇硬撑，玉瓶里的花灵泪突然“咔”地裂开条细缝，清甜的香气混着血腥气在喉间翻涌。
“退！”她对着人群大喊。
王婶早抱着狗蛋缩到墙根，张猎户扔了柴刀往村外跑，李三虎被萝卜藤捆成粽子，还在骂骂咧咧吐口水。
黑雾里传来嗤笑：“灵植师终究是废物......”话音未落，黑雾突然炸开，露出黑袍人染血的左肩——灵火藤不知何时绕上了他的胳膊，正烧得噼啪作响。
“走！”他咬牙甩出三把淬毒短刃，转身跃上邻屋的屋顶。
苏蘅挥藤网卷住短刃，却见他的身影已融在夜色里，只余半枚青铜铃铛落在青瓦上，还在轻轻摇晃。
“追！”族老的护卫提着刀要翻墙，被苏蘅拦住：“别去。”她望着那团渐远的黑影，喉咙发紧——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硬追只会中埋伏。
低头看向被烧得焦黑的藤网，还有李三虎脸上那抹得逞的冷笑，她突然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试探。
“把李三虎捆去柴房。”族老的声音发颤，拐杖尖戳着青石板，“敢煽动村民行凶，按村规......”
“族老。”苏蘅按住他的手，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农具和哭哭啼啼的村民，“先审他背后的人。”她蹲下身，扯下李三虎衣领，露出心口处暗红的印记——和毒雾事件里村民身上的一样，“他被下了蛊。”
李三虎瞬间瘫软，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我、我就收了那黑袍人五两银子......他说只要闹走你，村里就能风调雨顺......”
族老的脸涨得通红，拐杖“哐当”砸在李三虎脚边：“糊涂！蘅丫头救过多少回性命？”他转头看向苏蘅，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从今日起，青竹村的水源、田亩、灵植护持，全由你做主！谁再敢生事......”他顿了顿，“按族规处置。”
人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是”。
王婶抹着泪走过来，往苏蘅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红薯：“蘅丫头，我们往后都听你的。”狗蛋吸着鼻子，把捡来的蓝花瓣别在她衣襟上。
苏蘅捏着红薯，掌心的温度让她眼眶发热。
她望向祠堂外的青山，那里有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传递着“安全”的信号。
可夜风里还飘着腐叶的余味，像根细针戳在她后颈——黑袍人不会就此罢手，灵植师屠灭案的真相，灾星的传言，还有萧砚提过的魔宗余党......
夜更深了。苏蘅坐在祠堂后院的石凳上，借着月光检查颈间的玉瓶。那道细缝里渗出一滴淡金色的液体，落在青石板上，瞬间绽开朵极小的兰花。
她闭目调息，能感觉到灵力如溪流般在体内流转，藤网的触须正顺着石缝往外延展，像婴儿学步般试探着，一寸，两寸......
东边的山尖泛起鱼肚白时，藤网突然轻轻一颤。
苏蘅睁开眼，看见晨雾里飘来片银杏叶，叶面上用灵力写着几个小字：“北境有急，速来。”落款是熟悉的墨竹印记。
她捏着银杏叶站起身，晨风吹得衣襟猎猎作响，嘴角勾起抹清浅的笑——该来的，终究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