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泼翻的墨汁,眨眼间漫过青竹村的屋檐。
苏蘅攥着藤网的手微微发颤,古柳的警告还在耳边嗡嗡作响——祠堂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密,混着粗重的喘息,像一群被激怒的野蜂正往蜂窝里钻。
她抹了把额角的冷汗,灵力顺着灵火藤的脉络往指尖涌。
方才为救溪水透支的力气还没缓过来,颈间玉瓶里的花灵泪隔着布料烫得慌,可眼下哪顾得上这些?
李三虎那声“驱逐灾星”的喊骂,此刻正像根刺扎在她后颈——上回毒雾事件刚平,这些被煽动的村民,竟连半日都等不得。
祠堂前的火光先撞进视野。
苏蘅跑得肺叶生疼,远远便看见二十几个举着火把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晃动,锄头铁锨的金属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李三虎站在最前头,火把映得他红了眼,正用锄头砸祠堂的木门:“砸开!让那灾星出来受死!”
门内传来族老的咳嗽声:“虎子!你疯了?蘅丫头救过全村性命!”
“救?”李三虎反手推了把想拦他的王伯,火把差点烧到对方的胡子,“她能引毒雾就能救水?鬼才信!我媳妇到现在还喊肚子疼,指不定是那妖女下的慢毒!”人群里有人附和着喊“对”,锄头砸门声更急了,木门”吱呀“作响,眼看就要裂开。
苏蘅的指甲掐进掌心。她看见王婶缩在人群最后,攥着狗蛋的手直抖——那孩子昨天还活蹦乱跳,此刻却把脸埋在母亲怀里,显然被吓狠了。
还有张猎户,上个月他儿子被蛇咬,是她用野菊催开的解毒花救的命,现在倒举着柴刀,眼神浑浊得像被泥糊住的井。
“够了!”她喝出声,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沸油。
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火把的光扫过她泛白的脸。李三虎愣了一瞬,随即更凶地挥起锄头:“来得正好!今天就把你这灾星——”
“把我怎样?”苏蘅往前走了两步,藤网顺着她的脚步从袖口爬出来,在脚边织出片细碎的蓝花。
她能听见灵火藤在耳边低语,那些被踩在脚下的小草正抖着叶子传递恐惧,连祠堂前的老槐树都在簌簌落叶,把“危险”二字刻进每道年轮里。
人群突然静了。不知是谁先注意到,苏蘅脚边的蓝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四周蔓延,藤蔓从砖缝里钻出来,沿着墙根往上爬,连李三虎手里的火把都被藤条缠住了柄。
他慌忙甩了两下,藤条却越缠越紧,“啪”地把火把摔在地上,火星子溅到他裤脚,疼得他跳脚。
“妖法!”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往后退,有人举着锄头往前冲。
苏蘅闭了闭眼,灵力如潮水般从丹田翻涌而上——上回用藤网救溪水时,她就觉得体内有团火在烧,此刻这团火“轰”地炸开,连指尖都泛起翡翠色的微光。
“现在能操控百米内所有植物了。”梦境里那道清越的声音突然响起,像片带着晨露的花瓣落进她心里。
苏蘅睁开眼,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晰——东边晒谷场的玉米苗在抽穗,西边菜地里的萝卜正往土里钻,连祠堂屋顶的瓦松都在朝她招叶子。
她抬手指向暴民,轻声道:“拦住他们。”藤蔓像活了过来。
原本细弱的藤条瞬间变粗,在祠堂门前织成道绿色的墙;原本贴地的野菊茎秆硬得像铁棍,横在人群中间;连李三虎脚边的狗尾巴草都缠上他的脚踝,把他绊了个跟头。
有个壮汉举着铁锨想翻藤墙,刚扒住藤条,叶片突然竖起尖刺,在他掌心划出血道子,疼得他骂骂咧咧松手。
“退下!”苏蘅提高声音,藤网顺着她的指令往人群里钻,绕住他们的锄头柄,卷走他们的火把。
王婶突然哭出声,松开狗蛋扑过来:“蘅丫头,我们错了!虎子说外乡人给了钱,说你是灾星......”狗蛋也跟着哭,拽住苏蘅的衣角直“姐姐”。
李三虎还在挣扎。他踹开缠脚的狗尾巴草,抄起块石头砸向藤墙。
可石头刚飞出去,就被串起来的野蔷薇接住,“啪”地弹回他脚边。
他红着眼扑过来,却被藤条缠住腰,像只被捆住的野猪般在地上打滚。
人群彻底乱了,有人扔了农具跑,有人跪在地上求绕,刚才还喊得最凶的张猎户,此刻正抱着藤条亲:“仙姑饶命!我、我就是被虎子逼的......”:
族老颤巍巍推开门,拐杖尖戳在青石板上:“都散了!明天祠堂议事,谁再信谣言......”他的话突然卡住,浑浊的眼睛望向祠堂屋顶。
苏蘅顺着他的目光抬头。
暮色里,道黑影正立在青瓦上,腰间青铜铃铛随着夜风轻晃,发出细碎的“叮”声。
苏蘅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黑影的轮廓在暮色里像团化不开的墨,青铜铃铛的脆响裹着腥风钻进她的耳朵——这不是普通的外乡人,她能闻见风里飘着的腐叶味,和上次毒雾事件里若有若无的异香如出一辙。
“小心!”族老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可话音未落,黑袍人已抬起骨节分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