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破坏大会秩序!”怒吼声从主座方向传来。
苏蘅的指尖还沾着灵火余温,抬眼便见那红顶乌纱的身影正攥着茶盏,茶水顺着袍角滴滴答答落在汉白玉上,像极了昨日偏殿里那滩腐液的颜色。
御苑总管的茶盏“咔”地裂成两半,茶水顺着指缝滴在汉白玉上,在苏蘅脚边洇出深褐水痕——与昨日偏殿那滩腐液的颜色,分毫不差。
“破坏秩序?”苏蘅垂眸望着掌心的灵火藤链,金红光影顺着链纹流转,“总管大人不妨看看这个。”她屈指轻弹,藤链突然舒展成半透明的网,浮在半空。
网中光影翻涌,竟映出昨夜偏殿的画面:墨香裹着夜行衣溜进花房,指尖沾着黑液抹在素心兰根须上,动作轻得像给婴儿盖被。
演武场炸开抽气声。
穿月白裙的姑娘踉跄两步,扶住自己的珊瑚珠——那株她养了三年的灵植此刻正抖着花苞,根须上果然沾着星星点点的黑渍。
“这是...灵火藤链的记忆?”御苑首座长老颤巍巍站起身,白须都在发抖,“老夫听说高阶灵植师能让灵植‘记录’所见所闻,原以为是传说...”
“不止这个。”苏蘅手腕翻转,藤网突然沉向地面,在演武场中央投下一张青黑相间的地图。
黑色脉络如蛛网蔓延,每根丝的末端都标着小红点——正是各世家灵植的位置,“这是灵根蛊的地下分布。
它们以演武场为巢,专吸灵植生机。春分之夜月至中天时,蛊王会顺着这些脉络破土,到时候...“她抬眼扫过面如死灰的御苑总管,”所有参赛灵植都会变成枯桩,连带方圆十里的草木都会枯死。“
“胡...胡扯!”红顶乌纱的官员突然拔高声音,可他攥着茶盏的手在抖,“灵根蛊早被先皇年间的灵植师灭了,怎会...”
“因为有人藏了蛊种。”苏蘅打断他,目光如刀刺向人群后方——那穿赤金绣凤宫装的大丫鬟不知何时退到了廊柱后,耳坠上的红宝石正诡异地跳动,“昨日偏殿那滩腐液,是蛊王幼虫的蜕皮。墨香急着自尽,是怕我从她身上问出主使。”
大丫鬟的脸瞬间煞白,转身就跑。可她刚迈出两步,脚边突然窜出两株野蔷薇,藤蔓如蛇缠住她的脚踝。
苏蘅的声音冷得像冰:“跑什么?你家夫人派你来,不就是要亲眼看着蛊王成型?”演武场的空气突然一沉。
晨雾被阴风吹散,廊下的铜铃“叮叮”乱响。苏蘅的后颈泛起凉意——那是被高阶灵能锁定的感觉。
梦境花灵的虚影在她肩头剧烈闪烁,声音带着裂帛似的急:“她来了!赤焰夫人的妖气!快跟我走,现在还来得及——”
“走?”苏蘅望着演武场门口被风卷起的樱瓣,那些粉白的花突然蔫了,边缘泛起焦黑“我若走了,他们只会当我是妖女。”
她反手握住藤链,灵力顺着血管烧得发烫,“三日后春分夜,月最圆时,蛊王该破土了。到那时——”她提高声音,让每个角落都能听见,“所有灵植师不妨带着灵识来看。是我胡搅蛮缠,还是有人暗中设局,一目了然。”红顶乌纱的官员突然冲过来要抓她手腕,却被一道火芒逼得踉跄后退。
苏蘅的百日昙不知何时又开了一层花瓣,火芒顺着花瓣边缘窜向天空,在演武场上空凝成一团赤金的云。
“苏姑娘!”御苑首座长老突然喊住她。
老人扶着案几站起身,浑浊的眼睛里燃着光,“老身练了四十年灵识,方才查了素心兰的根——确实有虫蛀的痕迹。若你说的是真...”他朝苏蘅郑重抱拳,“三日后,老夫必带灵识来。”
有了首座长老带头,穿月白裙的姑娘咬着唇上前:“我...我也信。珊瑚珠的根须这两日总发烫,原以为是要开花...”
“信个屁!”红顶乌纱的官员吼得脖子通红,可他的声音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淹没。
苏蘅望着这些或怀疑或期待的脸,突然笑了——她要的从来不是当场定罪,是让真相像种子一样埋进所有人心里,等春夜的月光一照,就会破土而出。
梦境花灵的虚影渐渐淡去,临走前只来得及说一句:“小心赤焰夫人的焚心香...”
苏蘅捧着百日昙转身时,晨雾又漫了上来。
她能感觉到,有双阴鸷的眼睛正从某个角落盯着她——是赤焰夫人,或是她的其他眼线。
但没关系,三日后的月夜里,所有的阴谋都会被这株带着火气的昙花,烧得干干净净。
她走到演武场门口时,百日昙的根须突然在瓷盆里动了动。
苏蘅低头,看见原本雪白的根须上,浮现出细若蚊足的金纹——像某种古老的花灵图腾。
她指尖轻触盆沿,灵力顺着根须探入,竟触到一段模糊的记忆:漆黑的地宫里,一个穿赤红衣裳的女人正将黑蛊埋进土里,她耳边飘着句冷笑:“等春夜月满,万芳主的命,就该断在这蛊里...”
苏蘅的脚步顿住。她望着掌心的藤链,突然明白这株百日昙为何会带着火气——它不仅要烧穿灵根蛊的阴毒,更要烧出,藏在更深处的,关于她身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