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轻轻拂过艾草尖,灵息刚涌出来,蔫黄的叶片便唰地挺得笔直,叶尖还凝了颗晶亮的露珠。
“苏姐姐你……”小柱子的眼睛亮起来,“你又变强了?”
“算是吧。”苏蘅摸了摸心口。那里的种子还在发烫,像揣了块捂化的蜜饯。
她想起幻境里赤焰夫人扭曲的脸,想起那声“灵火引魂阵”,喉间泛起冷意,“小柱子,那些外乡人穿的紫衣裳,是绣了金线云纹,还是素面?”
“金线云纹!”小柱子立刻答,“我跑过来时听见他们跟柳长老说,是‘京都来的商队’,可他们腰上别着的不是钱袋,是……是带棱的铁家伙,像兵器!”他说着攥紧了苏蘅的衣袖, “柳长老让我来叫你,说青竹村三年没外人踏足,突然来三个带兵器的,怕是不怀好意。”
苏蘅的指甲掐进掌心。京都商队?她在县里见过真正的商队,伙计们穿的是青灰短打,车轱辘沾着南来北往的泥。紫衫金线……倒像极了魔宗余孽惯用的做派——当年血洗灵植师行会的杀手,正是着紫衫,佩玄铁短刃。
“走。”她抽回手,理了理被冷汗浸透的衣襟,“去村口。”
小柱子刚要举灯笼带路,却见苏蘅抬手在半空虚划。
月光里,几缕藤蔓从药园角落窜出来,缠上他手里的灯笼。藤蔓叶子舒展成伞状,将火光遮了个严实——这是苏蘅教他的“隐光术”,防的就是夜里行路被人窥见。
“聪明。”苏蘅拍了拍他肩膀,“你先头走,我跟在后面。”
两人刚走出药园,山风就卷着人声撞过来。
村口老槐树下点着两堆篝火,三个紫衫人背对着他们,中间那个正把刀鞘往石墩上磕:“老东西,我们说要借宿,是给你面子!这破村子连口热水都烧不出来?”
柳长老的声音带着颤:“青竹村旱了三年,存粮只够挨到春播……几位好汉若要投宿,草屋倒是有两间,只是没铺盖……”
“草屋?”右边的紫衫人嗤笑一声,反手抽刀出鞘,“老子要睡暖炕!”刀锋划过空气的锐响刺得苏蘅耳膜生疼。
她捏了捏袖口的银簪——这根簪子是萧砚送的,簪头雕着半朵未开的梅,此刻正贴着她手腕发烫。
灵息顺着银簪涌出去,老槐树上的枝桠突然沙沙作响,几片老叶扑簌簌落在紫衫人脚边。
中间那人猛地转头。
月光下,他眉间有道刀疤,从左眉骨斜贯到右下颌:“谁?”
苏蘅从阴影里走出来。小柱子攥着藤蔓灯笼跟在她身后,火光漏出一线,正照在她眼尾的幽蓝火焰花上。
三个紫衫人同时顿住,刀疤男的刀尖“当啷”坠地。
“花、花灵眼?”右边的紫衫人结巴起来,“师、师兄,是那东西!”
“闭嘴!”刀疤男踢了他一脚,却没敢再看苏蘅的眼睛。
他弯腰拾起刀,刀尖冲地,语气突然软了:“姑娘,我们是路过的商队,夜里迷了路……” “商队?”苏蘅往前走了两步。
老槐树的枝桠在她头顶交织成网,每片叶子都在轻轻颤抖——这是在向她“说话”。
她听见老槐树说:“他们身上有焦土味,像烧过的芍药根。”
赤焰夫人的幻境里,烧的正是红芍药。“商队会带玄铁短刃?”她停在离三人三步远的地方,“商队会在旱村要暖炕?”刀疤男的喉结动了动。
左边的紫衫人突然暴起,短刀直刺苏蘅心口!
小柱子惊呼一声要扑过来,却见苏蘅抬手轻挥——那把短刀刚刺到她面前半尺,就被一圈青藤缠住刀柄。
藤蔓瞬间疯长,裹住刀刃往地上一按,“咔”地折成两截。
“退下。”苏蘅头也不回。
小柱子立刻噤声,退到她身侧,手悄悄摸向腰间的药囊——那里面装着苏蘅新制的迷魂散。刀疤男的额头渗出冷汗。他扯了扯同伴的衣袖,陪着笑往后退:“误会!都是误会!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等等。”苏蘅喊住他们。她指尖的幽蓝火苗突然跃出,在掌心凝成个小灯球,“告诉我,你们来找谁?”
火苗的光映得刀疤男脸色发青。他盯着那团幽蓝,喉间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是、是赤焰夫人……她说花灵转世在青竹村,让我们来……来探探虚实……”
“探虚实?”苏蘅的声音冷下来,“还是来抢人?”
刀疤男突然跪了下去,额头砸在青石板上:“我们不敢!夫人只说让我们确认行踪,没说动手……姑娘饶命,我们上有老下有小……”
“滚。”苏蘅指尖轻弹,火苗“呼”地窜高,吓得三人连滚带爬往村外跑。
老槐树的枝桠沙沙响着,目送他们消失在山道拐弯处。
小柱子凑过来,声音发颤:“苏姐姐,他们说的赤焰夫人……是不是你幻境里那个?”
“是。”苏蘅望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心口的种子又烫了几分,“她在找我的本源,想拿我当钥匙,解封魔主。”
“那怎么办?”小柱子攥紧了药囊,“要不我去县里找萧世子?他上次说过,要是遇到危险就去镇北王府报信……”
“不急。”苏蘅摸了摸他的头,“我刚才在幻境里,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火。”她摊开掌心,幽蓝火苗再次跃出,“这火能破邪阵,能辨人心,或许……能找到压制赤焰夫人的办法。”
小柱子盯着那团火,眼睛亮得像星子:“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苏蘅抬头望向村外的北岭。月光下,岭上的松树像墨染的浪,翻涌着往深处去。
老槐树刚才还“说”,北岭最深处的悬崖边,长着几株百年火绒草——那是灵火的引信。
“明天。”她轻声说,“我们去北岭。”
山风卷着梅香掠过,吹得她眼尾的火焰花轻轻晃动。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青竹村的黎明,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