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八月初三(公元209年9月),许昌魏国公府内,冰鉴散发的寒意压不住曹操胸中翻腾的怒火与彻骨冰寒。两份染血的军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掌心。
“孟津…五万儿郎折损过半…子孝(曹仁)退守洛阳残垣…”曹操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划过第一份军报上那刺目的伤亡数字。他仿佛能看到赵云那杆龙胆亮银枪在黄河岸边卷起的腥风血雨,能看到羽林重骑铁蹄下支离破碎的曹军阵列。
“宛城…一日…”第二份军报被他狠狠攥紧,纸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孟坦战死…高顺!”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砸在寂静的大堂。宛城,南阳盆地的北门锁钥,十数年前被王康徙空抽髓之地,竟连一日都未能撑住!高顺的兵锋之利,远超预料!
阶下,荀彧面白如纸,荀攸眉头深锁,郭嘉剧烈地咳嗽着,苍白的脸上病态潮红更盛。巨大的舆图上,代表西北军的赤色箭头已深深刺入司隶与南阳腹地,如同两条毒蛇,死死缠住了大魏的咽喉!
“王康老贼!”曹操猛地将案上砚台扫落在地,墨汁四溅,如同泼洒的污血,“三路佯攻,皆是虚招!其意在南阳!孤…竟为其所惑!”悔恨与暴怒交织,令他胸膛剧烈起伏。洛阳若失,许昌北门洞开;南阳若全陷,则许昌南屏尽丧!王康这把“悬刃”,已然抵住了他的心脏!
“丞相!”荀彧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急促,“当务之急,洛阳不可再失!赵云铁骑锋锐,子孝将军残兵恐难久持!需速遣大军驰援!”
“南阳…南阳更危!”郭嘉咳喘稍定,眼中锐光如刀,“高顺破宛城,其势正盛!若其席卷南阳全境,饮马汉水,则新野、樊城危殆,许昌将直面其兵锋!刘备自顾不暇,恐难为屏障!”
曹操猛地抬头,眼中是孤狼般的决绝与疯狂:“传令!”
声如寒铁,震得冰鉴水滴都为之一滞:
“曹昂、曹彰、曹休、曹真、夏侯尚!尔五人,即刻点兖、豫二州精锐八万!星夜兼程,驰援洛阳!告诉子孝,洛阳在,人在!洛阳失…提头来见!”这是他能从腹心之地抽调的极限兵力,更是曹氏宗族年轻一代的精锐尽出!
“曹洪、李典、乐进!”曹操手指猛地戳向舆图河内方向,“领兖州兵五万,进驻东郡!陈兵大河之南!给孤盯死河内王凌(河内太守)!彼若敢动…”他眼中寒光一闪,“虽王康水师(甘宁)巡弋大河,亦要寻机咬下一块肉来!”这是威慑,更是牵制,逼迫王康分兵北顾。
“夏侯渊、吕虔、臧霸!”目光转向东方,“领徐州兵六万,进驻许昌!加固城防,多备礌石火油!许昌乃国本,不容有失!”许昌大本营,必须由最信任的宿将和重兵拱卫。
命令如疾风骤雨砸下,整个魏国机器在恐惧与急迫中疯狂开动。许昌四门洞开,信使如离弦之箭奔向各方。披甲执锐的士兵在军官的呵斥下涌出军营,车马辚辚,烟尘弥天。战争的阴云,以许昌为中心,迅速向四方蔓延。
***
几乎在曹操调兵遣将的同时,南阳盆地的战火已燃至汉水之滨。
新野城下,烟尘蔽日,杀声震天。
高顺立马于一座稍高的土丘之上,沉静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锁死前方那座扼守汉水北岸的坚城。他身后,经过宛城血战略作休整的十营禁军战兵(奋武、扬武、昭武、宁武、兴武、胜武、卫武、显武、耀武、神武)五万精锐,如同蓄势待发的钢铁洪流。镶铁皮札甲上沾染的尘土与暗红血渍,更添肃杀。六营铁骑(豹骑、骁骑、骠骑、屯骑、戎骑、蕃骑)三万人马则在两翼展开,如同铁钳,随时准备截杀出城之敌或南来援军。辅兵正奋力将攻城器械推向前沿,数十架狰狞的霹雳车和三弓床弩对准了新野斑驳的城墙。
徐晃所率的崇武、翊武、骁武、勇武四营战兵两万及辅兵五千,正如同梳篦般横扫宛城周边博望、堵阳、育阳、涅阳等县。捷报不断传来,宛北之地正迅速被纳入掌控。新野,成了汉水以北最后、也是最硬的钉子!
城头之上,“刘”字大旗下,刘封甲胄染尘,年轻的脸上是与其年龄不符的凝重与疲惫。他望着城外那无边无际、杀气冲霄的西北军阵,握着剑柄的手心全是冷汗。城中守军仅万余,虽凭城坚池深,然面对高顺这等百战统帅和其麾下虎狼之师,能撑多久?
“少将军!守不住啊!高顺攻城,向无活口!”副将声音发颤。
刘封猛地回头,眼中是刘备般的坚韧与决绝:“吾父以荆州托我!新野乃北门锁钥,岂能不战而弃?江陵援军已在路上!传令!死守!敢言退者,斩!”命令传下,城头守军勉强提振士气,滚木礌石、热油金汁纷纷备齐,强弩上弦,弓手就位。
“攻城!”高顺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敲响。
“呜嗡——轰!”
霹雳车率先发威,百斤石弹带着凄厉的呼啸砸向新野城墙!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巨锤擂鼓,夯土包砖的城墙在石弹的持续轰击下颤抖呻吟,碎砖尘土簌簌落下!三弓床弩的巨箭则精准地射向城楼与女墙,将躲闪不及的守军连人带盾钉死在城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