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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北疆余烬(1 / 2)

建安八年二月(公元203年3月)

幽州大地,残雪未消,寒风依旧如刀。渔阳城头,代表河北的土黄色“袁”字大旗在料峭春寒中僵硬地垂着。城下,西北军连绵的营垒早已拔除一空,只留下遍地车辙蹄印、废弃的拒马和焦黑的土地,如同巨大的伤疤刻在灰暗的原野上。征东将军高顺勒马立于一座矮丘,玄甲冷冽,目光沉静地扫过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静默风暴”的土地。身后,是望不到尽头的迁徙队伍——衣衫褴褛但已登记在册的二十五万幽州百姓,在辅兵营(吕岱统领)和部分镇军士卒的押送(实为护卫)下,如同一条缓慢蠕动的灰色长龙,向着西南方并州雁门关的方向迤逦而行。粮车、布帛车、书籍车、装载着农具和良种的大车夹杂其间,更远处,是被驱赶着的庞大畜群,牛羊的叫声与孩童的哭闹、大人的叹息混杂在一起,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诉说着离乡背井的悲怆与茫然。

“将军,朱灵、淳于琼部八万兵马,已进驻蓟城、涿郡,深沟高垒,龟缩不出。”副将郝昭策马上前禀报,语气带着一丝不屑,“我军后队辎重过古北口时,其哨骑仅于十里外窥探,未敢近前半步!”

高顺微微颔首,脸上古井无波。这结果,早在他与主公、贾文和的预料之中。袁绍经壶关、邺城西郊两败,早已胆寒。辽东十万大军深陷泥潭,邺城能挤出这八万人马北上,已是极限,岂敢再与他的十二万得胜之师野战争锋?所谓“驰援幽州”,不过是给焦头烂额的袁本初和惊惶的幽州军民一个聊以自慰的交代,保住几座核心空城,维持住摇摇欲坠的体面罢了。真正的精华——人口、物资、元气,已被他这把名为“迁徙”的冷酷犁刀,狠狠刮走了一层血肉!

“传令后军,加速通过古北口!游骑营(赵桓)、越骑营(郭淮)殿后警戒,直至最后一车一人入关!”高顺的声音沉稳有力,调转马头,不再看那片被掠夺一空的幽州沃野。他的任务已然完成,接下来,该是奉先在塞外点燃的那把烈火,收获最后也是最丰厚的战果了。

塞北草原,寒风比幽州更为酷烈。

曾经属于乌桓峭王的丰美草场,此刻已化为一片修罗场。焦黑的穹庐残骸冒着缕缕青烟,尚未融尽的雪地被鲜血反复浸染、冻结,呈现出大片大片暗红发黑的狰狞冰壳。无数无主的牛羊在寒风中瑟瑟哀鸣,徘徊在倒毙的主人尸体旁。一座由数千颗狰狞首级堆垒而成的巨大京观,矗立在王庭废墟的中央,在惨淡的日头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刺骨的寒意。

吕布身披染成暗红色的兽面吞头铠,斜倚在赤兔马鞍上,方天画戟随意地插在脚边冻硬的血泥里。他眯着眼,如同饱食的猛虎,欣赏着眼前这幅由他亲手绘制的“杰作”。身后,三万铁骑肃立如林,豹骑(廖化)、骁骑(高横)、戎骑(严纲)、羌骑(牛金)、蕃骑(单经)、骠骑(胡遵)各营旌旗猎猎,虽经连番血战,人马疲惫,然那股屠灭诸部、纵横草原的凶戾之气却愈发炽盛。

军师贾诩裹着厚厚的白狐裘,从一辆暖炉融融的戎车中走出,脚下昂贵的鹿皮靴小心避开冻结的血污和内脏。他面色依旧平静,羽扇轻摇,仿佛眼前的人间地狱不过是沙盘上的推演。“奉先将军神威,此战定教塞北诸胡,十年不敢南顾。”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吕布耳中。

吕布哈哈一笑,声震四野,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傲与嗜血:“区区胡虏,土鸡瓦狗!敢附逆袁绍,犯我边疆,便是此等下场!文和先生,战果可曾清点完毕?”

贾诩微微颔首,早有书记官捧着厚厚的册簿上前:“禀将军、军师!此役,连破乌桓峭王本部、鲜卑素利残部及附庸大小部落二十一帐!阵斩持械抗拒之胡虏男丁,计四万三千余级!解救被掳汉民及胡部妇孺幼子,总计十万七千六百余口!获牛十八万头,羊二十二万只,战马、驮马合计十一万四千匹!金器、皮毛、药材无算!峭王、素利首级已硝制,不日可献于主公阶下!”每报一个数字,周围将士的呼吸便粗重一分,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兴奋的光芒。这是泼天的财富!更是足以让任何武将名垂青史的不世功勋!

“好!”吕布金盔下的双目精光爆射,猛地拔出方天画戟,戟尖遥指南方,“传令!押解俘虏、驱赶牲畜,班师雁门!这些牛羊人口,便是吾等献给主公的——北疆血鼎!”

黑色铁流再次启动,裹挟着哭嚎的俘虏、哀鸣的牲畜和无尽的战利品,如同一股混杂着血与金的浑浊洪流,滚滚南归。所过之处,幸存的零星部落闻风远遁,空留被风卷起的草屑与无尽的恐惧。吕布的凶名,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漠南草原。

辽东,襄平城。

持续数月的大雪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但刺骨的寒意却深入骨髓。这座辽东第一大城,此刻已到了最后时刻。城外,袁绍的十万大军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无数架云梯、冲车、投石机如同狰狞的巨兽,日夜不停地咆哮着,将燃烧的火罐、巨石和箭雨倾泻在残破不堪的城墙上。城头,“公孙”大旗千疮百孔,守军士卒在颜良、文丑亲自督战的疯狂进攻下,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死伤枕藉,摇摇欲坠。

太守府内,一片狼藉。公孙度须发散乱,甲胄上沾满血污和灰烬,双目赤红如疯兽。他死死攥着那份来自长安、仅有“已知,勿虑”四个冰冷朱批的回函,指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嘶吼。

“王康…王承业!尔背信弃义!不得好死!”他猛地将帛书撕得粉碎!最后的希望破灭了。西北的援军没有来,只有袁绍的屠刀,已架在了脖子上!

“主公!西门…西门被文丑攻破了!柳毅将军战死!”浑身浴血的阳仪跌跌撞撞冲进来,声音嘶哑。

“天亡我也!”公孙度惨笑一声,猛地拔出佩剑,“袁本初!想要辽东?拿命来填吧!”他状若疯虎,率最后数百亲卫,扑向杀声震天的西门。

然而,大势已去。当颜良那柄门板般的巨刃劈开最后几名亲卫,将浑身浴血、犹自咆哮的公孙度死死踩在脚下时,襄平城头,最后一杆“公孙”大旗,在震天的喊杀与绝望的哭嚎中,颓然坠落,淹没在河北军如潮的土黄色旗帜之中。

“报——!”八百里加急的信使,几乎与襄平陷落的败报同时冲入长安大将军府,“征西将军吕布、军师贾诩,已班师雁门!阵斩胡虏四万三千,俘获及解救汉胡人口十万七千六百余,牛羊四十万,马匹十一万四千!乌桓峭王、鲜卑素利授首!”

“报——!征东将军高顺部,已押解幽州徙民二十五万口,安然退入并州!所获粮秣、布帛、书籍、良种无数!”

暖阁内,炭火噼啪。王康立于巨幅舆图前,听着程昱清晰的禀报,目光沉静如水。辽东方向,代表公孙度的黑色标记已被抹去,换上了刺目的袁氏黄色。幽州大地,象征人口财富的密集标记被大幅削减,一片萧疏。而并州雁门关,则被重重标注了两个巨大的红点——吕布的血色战果与高顺的灰色迁徙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