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鹦鹉像是被触发了某个开关,突然挺起胸脯,脖子一梗,瞬间切换成药老那暴跳如雷的腔调:
“放屁!你才老糊涂!自己蠢还怨师傅?!山下人傻钱多怪老子咯?不会自己看自己学啊?!蠢材!不成体统!”
这突如其来的、熟悉的呵斥,吓得小泉一哆嗦,差点从草堆上跳起来。明明是被骂,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冰冷的夜里,听到这模仿得十足像的、师傅的骂声,他竟然感到一丝奇异的…亲切和温暖?
仿佛师傅就在身边,虽然是在骂他,但却莫名驱散了一点那蚀骨的孤独。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他又哭又笑,对着鹦鹉道:“对对对,我蠢,我蠢行了吧…师傅骂得对…”
鹦鹉见他笑了,似乎更来劲了,又开始模仿药老平时的唠叨:
“按时吃饭!莫惹麻烦!银针带够!药瓶塞紧!看见漂亮姑娘…呃…”这句它好像没记全,卡壳了,只好重复道,“…莫惹麻烦!”
小泉听着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关心”,心里那点酸楚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他抱着膝盖,看着黑暗中鹦鹉模糊的轮廓,轻声问:“鹦鹉,你说…师傅他…会不会有一点想我啊?”
这个问题似乎超出了鹦鹉的词汇库。它歪着头,似乎在努力思考,最终只是重复了药老偶尔会望着山外发呆时的一句嘟囔:
“唉…傻小子…啥时候回来哟…”
这句话,像是一支温柔的羽箭,精准地射中了小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所有的坚强伪装瞬间崩塌,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他不再压抑,放声哭了起来。哭声在空荡破败的庙宇里回荡,带着少年的无助、委屈和深深的思念。
鹦鹉这次没有再学他,只是安静地从架子上飞了下来,落在他不远处的草堆上,默默地陪着他。
哭了不知道多久,眼泪都快流干了,小泉才慢慢停下来,只剩下偶尔的抽噎。哭过之后,心里反而畅快了一些,虽然问题一个都没解决,但那股快要将他压垮的孤独感,似乎减轻了不少。
至少…还有这只嘴贱的鸟陪着他。至少…师傅可能…也许…大概…还是有一点点想他的吧?
疲惫如同潮水般袭来。他缩回干草堆里,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囔囔的,带着浓浓的睡意,对鹦鹉轻声说:“喂…谢谢你啊…”
鹦鹉没回应,似乎也睡着了。
小泉闭上眼睛,在冰冷的夜色和饥饿的折磨中,沉沉睡去。梦里,他回到了那座云雾缭绕的青山,回到了那个总是骂他却会给他留饭的小木屋,炉火正旺,药香扑鼻…
只是,这一次,梦里似乎也掺杂了山下的一丝寒意,和那两枚铜钱冰冷的触感。